第59章(2 / 2)

“咳….咳咳..”许临转头一阵猛咳,缓了口气对俞晨又说道:“我也真是没用,动不动就感冒…口罩带了吗?”

俞晨掏出口罩给他戴上,心疼地挽住他胳膊。

许临定定望着俞晨,无奈这天气的闷热让他呼吸越来越沉重,胸口一顶,有些站不住了。

俞晨急忙撑着他,不远处的俞达忠和石英赶过来。

家里,许临躺在主卧大床上,头上贴着退热贴,在门外的争吵声中醒来。

“俞晨,你这次必须跟我们回林城!不能再和这个人呆在一起!你说他这不是灾难体质是什么!现在连房子都保不住!你和他在一起图个什么!以后他要是不在了你怎么办!我告诉你俞晨!户口本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你,你就打消和他结婚的念头吧!”

“我喜欢他,我心甘情愿照顾他,就这样简单!”

“你要你爸妈还是要他,随你选吧!”

“妈,我求你了,你会看到他一天天康复的!别这样逼我!”

直到俞晨焦急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许临慢慢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

全身都酸痛不已,就跟骨头被拆卸了一遍重装一样。

继而是俞达忠的劝阻声,“别打!石英!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对孩子动手啊!”

许临顶着这副随时快散掉的骨架,迫切想要站起,忽然肺就像快要爆开一样,一阵剧烈的咳嗽,嘴里的粘液一丝丝往下掉。

他感到很恶心却又无能为力,根本控制不住,还没站起来,身体就垂直地倒了下去,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床头柜的柜沿上,半边脸颊贴在地上自己吐的粘液里,没了知觉。

俞晨听到屋里的响动,冲进房间,看到倒在地上的许临,心里一惊,手触到他鼻前,呼吸已经很微弱。

她看到地上和被子上吐的粘液,知道这个人的气道很可能被堵住了,一手托起许临的下领,使其头部后仰,另一手捏紧他的鼻孔,毫不犹豫俯身给他嘴对嘴做人工呼吸。

她不怕脏、不怕恶心,因为和许临相关的一切,在她心里都被镀了一层光,这些光芒有时是璀璨的,有时是刺眼的,有时是柔淡的,她的心无时无刻不被这些光芒照着、抚慰着。

终于把堵在许临喉咙里的痰液吸了出来,石英连忙去卫生间用杯子接水给俞晨漱口。

许临咳得异常辛苦,呼吸仍然困难,俞晨托起他的头,把他瘦弱却烫热的身子揽到自己怀里,手一下又一下的揉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

他紧紧闭着眼,没能再睁开,俞晨流着眼泪再次对石英乞求道:“我不会离开他的,死也不会……”

俞达忠找手机,匆忙打电话给了崔教授,随后和俞晨一起把许临送往教授那里。

许临感染了肺炎,崔教授有些不悦地对俞晨责备道:“他出院的时候我就跟你千叮咛万嘱咐,说他免疫力低下千万别着凉,你是怎么看护他的!”

俞达忠语气强硬为俞晨辩解道:“这和我家俞晨有什么关系呢?医生你自己都说他免疫力低下了….”

俞晨知道父亲看不惯自己在外人面前受委屈…

崔教授眼见俞晨低着头心里难受,也没有再说太多,语气和缓下来,对俞晨说道:“现在已经给他输退烧药和抗生素了,实在没办法,可是他那肠胃反应…唉,估计又是好多天缓不过来….我也知道,江文涛的事情肯定是对许临造成了影响…不完全是你的过错,其实病人心情舒畅对提高免疫力真的很重要,更何况许临的血压一直就没降下来…你好好照顾他吧,这段时间你也确实辛苦…”

俞达忠接到石英的电话,石英这次“卯足了劲”就是要回林城,俞达忠不想她再闹情绪,和俞晨商量之后,离开了医院。

病床上,许临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留下的是无尽的灰败与黯淡,唇瓣干裂毫无血色。

俞晨自责不已,同时又不由想到如果自己不曾和他重逢,他还会不会病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和“也许”。

她已经在他身上试验过很多次离开,知道他此时根本承受不住自己再打退堂鼓。

时间能够磨砺出坚定,能够让一个迷茫的人只望着人生里唯一的方向,不断前行,不断克服,就算身边的风景已经黯淡,就算那个方向的光越来越弱,她也只能朝着那个方向不断走下去。

她摸了一下他冰凉的手,纤细苍白、手背上凸出的血管一根一根清晰可见,透明的液体沿着输液管慢慢滴落。

这就是他现在的生命啊,如此脆弱却又令人难以割舍。

那双时而单眼皮时而双眼皮的清澈眼眸,那抹冷淡却又温柔的笑容,那样单薄却能闻到栀子花香的胸膛,如果这些都注定失去,她将如何走得下去….

死亡并不可怕,每个人在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向死而生,可是俞晨多么想和许临多过一过这相依为命的日子,一大段时光在迷茫中蹉跎,好不容易遇见生命里的光,多么想要许临看一看能够在光芒里变得勇敢坚强的自己。

想要让他明白,守护在他身边的自己,才是最好的自己…..

俞晨含泪拿着棉签沾了温水不断为他擦拭嘴唇。

许临的意识模模糊糊,眼皮不断左右翻动,似乎想睁也睁不开,嗓子冒火却又在无意识地哝哝低喃。

俞晨将耳朵贴在他唇边,才听出来,他在叫着:“晓晓…晓晓。”

她小心翼翼将他瘦弱的身躯托起,拿过桌上盛着水的水杯,把吸管按入他紧抿的唇缝里。

或许是喝的太急,他吸得呛咳出声,手无意识地抓住胸口的衣服。

俞晨不断抚揉他的胸口,他每咳一声,随着咳声的震动,胸腔内就是一阵钝痛。

睁开双眸,甚至没有力气回头看她。

“俞晨…不要照顾我…回家…”发出的声音也被胸腔的钝痛碾得沙哑而破碎。

俞晨坐在他身后,支撑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心想也许这样,他就不会再昏昏沉沉喊着许晓晓的名字了。

许临没有出声,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急促地喘着气。

她的脸贴着许临鬓边已经长起来的黑青色发茬,轻声唱起那首耳熟能详的《虫儿飞》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想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这首简短的儿歌,俞晨在他耳边一连唱了两遍,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滑落,俞晨一边唱着,一边亲吻着他脸上的泪。

他枕着她的肩,终于沉沉睡去。

深夜,见许临睡沉了,将他的身子放回靠枕,俞晨活动了一下早就麻木到没有了知觉的肩膀。

手机的微信音响起,她拿过一看,是王晞发的语音:你是不是又和你爸妈吵架了?叔叔阿姨买了明天一早回林城的高铁票,我会开车送他们到车站,你放心。对了,石阿姨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上面是还给许临的十万块钱,她说她不要这钱了,让你们俩…自生自灭。石阿姨就是嘴硬心软,这方面我和她有共通之处,你也体谅一下她,别和她生气了。

俞晨拿着手机,紧紧咬着嘴唇,不让委屈的眼泪躺下。

王晞哪里能明白石英说的那些话对许临伤害有多大,心想他们回林城也好,至少许临不用活在石英每天的语言暴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