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呐,真不少……”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百官的惊骇议论,李贤望着李茂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说起来,我冀京也有一支两万人的骑兵……”
话音未落,远处冀京城墙上响起一声炮响,继而,西面遥远处的西直门方向,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朝着此地而来。
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逝去,那阵马蹄之声越来越近,继而,在距离李茂麾下两万铁骑仅有一里多远的位置,缓缓放慢了速度,伫立原地。
面色微微一变,李茂转头注视着远处那只赤甲骑兵军中所飘扬的旗帜,那面上绣[沐浴在烈焰之中的插翅之虎]图案的军旗。
军队前方,身着一身赤炎铠甲的梁丘舞坐跨赤兔马,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握着[狼斩]宝刀,勒马注视着李茂的方向。
在她身后,东军四将一个个手握兵器,严正以待。
“东军[神武营]……”嘴里一字一顿地迸出几个字,李茂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哀伤,一闪而逝,当他再回头望向李贤时,眼中的怒火,比之方才任何一刻都要旺盛。
“老八,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茂沉声质问道。
面对着李茂气势逼人的质问,李贤丝毫不为所动,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愚弟向来信奉先礼后兵,四皇兄不是不知道!——好了,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就当打个平手如何?还是说,四皇兄迫不及待要与我冀京的四镇守护之一、东军神武营较量一下?”
“当真是士别三曰、刮目相看啊!——真想不到,老八,你竟然敢反过来威胁本王?!你信不信本王眼下就杀了你?”
李贤闻言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四皇兄可以试试!——小王都已经死过一回,还会怕这个?”
“你这家伙……”
注视着李茂神色一冷,李贤沉声说道,“是战是和,四皇兄选一个!”
“……”死死盯着李贤不为所动的双目,李茂的右手缓缓摸向腰间的佩剑,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喝令。
“全军戒备!”
话音刚落,两万东军齐刷刷举起手中的长枪,驾驭着胯下战马,做出准备冲锋的势头。
一时间,李茂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
“呼……”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茂长长吐了口气,面无表情说道,“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你一回……”
嘿!
看来就算是四皇兄,对东军的上将军,[炎虎姬]梁丘舞亦是相当忌惮啊,哪怕是恼怒此女已身为他人之妇,亦不敢顺从心中怒火,直接开战……想到这里,李贤脸上堆起几分笑容,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抬手对李茂说道,“陛下已在宫内备好的酒宴,为四皇兄接风洗尘,请!——哦,对了,这两万骑军,需留在城外!”
“你要赚我?”李茂一脸冷笑地望着李贤。
“不是没有可能哦……”李贤以微笑应对。
深深望着李贤半响,李茂撇嘴一笑,极具霸气地说道,“你可以试试!”说着,他随手反指身后五骑,淡淡说道,“本王只带他们五个,不为过吧?”
李贤转头望了一眼李茂身后那五骑,只感觉这五骑个个雄武非常,面色平淡,仿佛根本就没有将东军的威胁放在眼里,心下暗自诧异。
久闻四皇兄麾下,有五位独当一面的大将,谓之[北疆五虎],莫非就是他们五人?
倘若真是如此,这五人的威胁,可不比此处两万北疆精锐铁骑低上多少啊……“怎么?本王赴城内,还不得带五个随从么?”李茂的口气中,已渐渐显露出几分不耐烦之色。
终归只是六人罢了……心中衡量了一下利害得失,李贤拱手说道,“四皇兄说的哪里话,既然是心腹亲信,自当跟随四皇兄左右……请!”
“哼!”李茂冷哼一声,待瞥了一眼李寿后,竟驾驭着胯下战马,从李寿身旁策马而过,缓缓进入德胜门,竟丝毫不曾因为冀京是他人的地盘而有任何的迟疑。
看到这一幕,在场满朝文武个个面色面色涨红,敢怒不敢言。
而与此同时,两万北疆铁骑亦缓缓后撤。
回头望了一眼德胜门的方向,纵然是李贤,亦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再一回头,见新任的的大周天子李寿面色憋得通红,死死拽着拳头,双肩颤抖,李贤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平静地说道,“总之……还算做的不错!”
“咦?”李寿诧异地抬头望着李贤,苦涩说道,“身为大周帝王,竟如此不堪,何来不错之说?”
“至少你赢了……”眼瞅着李寿惊愕的目光,李贤淡淡说道,“方才那句[平手],只不过是说给我等那位不可一世的四皇兄听的,那家伙最是不服输,在我眼里,这场气魄的较量,赢的人是你!——回皇宫吧!”
说到这里,李贤深深望了一眼李寿,转身朝着德胜门方向而去。
身为大周帝王,这点勇气是必须的,可在没有丝毫勇气情况下,面对威胁尚不后退一步,这就不叫勇气,而叫责任……作为肩负满朝文武、天下黎明的责任,作为肩负起整个大周的责任,明知不敌,也要迎头而上……此子,或许真有肩负整个国家命运的王者器量……难道这才是父皇将皇位传给他的真正原因?莫非父皇看出了什么?
走到德胜门城门下,李贤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神色凝重地打量着远处的李寿,见他依旧一副自怨自艾之色,又暗自摇了摇头。
但是无论如何,还是不成熟……观瞧了一眼,李贤转身朝着皇宫方向,因为他知道,这仅仅只是李茂与冀京的第一回交锋而已。
而与此同时,在满朝文武的队列中,谢安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李茂等六人前往皇宫方向的背影。
倒不是说谢安怕了李茂,因此躲在百官之中,只不过是李贤先前请他莫要出面罢了,毕竟在李贤看来,李茂虽说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但是他姓格冲动,倘若谢安方才出面了,或许会叫事态一发而不可收拾,使得李茂对冀京的下马威直接演变成数万骑兵的混战,这是李贤所不想看到的。
或许眼下有不少朝臣叫嚣着要杀了大逆不道的李茂,但是李贤看得更远。
北疆需要李茂镇守,倘若冀京为了眼前利益杀了李茂,那么北疆十万兵马,很有可能当即反叛,倘若其中有太平军的歼细,一番蛊惑,很有可能会演变成北疆军队为了替李茂报仇而反攻冀京的局势,这岂不是帮了太平军一个大忙?
先前长安、洛阳一带叛乱时,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曾化身一名叛将,镇守汉函谷关,先后阵斩大周带兵主帅,一次又一次地破坏了大周出兵剿贼的大计,但是呢,当叛军呈现反扑势头时,那个叫陈蓦的家伙却未曾与叛军一同乘胜追击。
当时李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经过季竑的解释后,他明白了,长安、洛阳一带的叛军,只不过是太平军故意丢出的一个诱饵罢了,为的就是迫使冀京朝廷下诏请坐镇北疆渔阳的李茂南下平叛,好叫陈蓦那位当世第一豪杰,以叛军的身份,将李茂斩杀在西境,如此一来,太平军安插在北疆的细作,便可以徐徐收复属于李茂的势力,甚至于,与草原外戎暗中勾结,共同谋取大周也不是就没有可能。
因此,李茂不能死,至少李贤需要李茂活着来坐镇北疆,因为只有李茂活着,北方的边塞才能得以安稳,只有这样,李贤才能全神贯注地来对付江南的太平军……如何在不折损一丝一毫的力量下,叫李茂承认李寿这位大周天子,乖乖回到渔阳,继续替大周威慑北方,这才是李贤所思考的、符合长远利益的计略。
因此,李贤只有请谢安暂时回避,毕竟他的出现,会叫李茂失却理智,从而使整个事态变得无法挽回。
但是话说回来,李贤也知道,就算冀京方面一味的退让、妥协,以李茂的姓格,他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正如李贤此前所主张的,要使李茂让步,就只有硬碰硬,在尽量不使他发怒的前提下,叫李茂明白可谓玉石俱焚,可谓鱼死网破。
忽然间,李贤隐约有些怀念自己曾经的兄弟……倘若前太子[周哀王]李炜与五皇子李承在这,他们兄弟二人是绝对不会让李茂有任何得寸进尺的机会,以李炜的姓格,他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与李茂争个高下。
确实,若非如此,已逝的李炜当年也不会用那种激进的手段,迫使梁丘舞站在他的一方,最不济,李炜也要毁了梁丘舞,以免她相助李茂,尽管事后证明,那不过是长孙湘雨闲着无聊所使的伎俩,但足以证明,前太子李炜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还有皇三子[秦王]李慎,这位在前太子李炜的打压下,尚过得有滋有味的皇兄,无可厚非是李贤心中最忌惮的对手,因为他够狡猾,城府够深。
一句话,如果是一年前,在冀京的诸位皇子一党,是绝对不会容忍李茂有任何耀武扬威的机会的,因为他们都清楚,老四李茂是一头凶恶的猛虎,在他面前一旦退缩,就会被对方所吞食,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
然而如今的冀京,前太子李炜死了,皇三子李慎外封秦王、韬光养晦,皇五子李承被贬庶民、发派皇陵守墓,但凡冀京有能力、有气魄与李茂抗衡的皇子,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他李贤一人,以及一个尚在成长期间的李寿……一想到这里,李贤心中唏嘘不已,他从没有这般怀念自己曾经的兄弟,曾经勾心斗角的兄弟……就在李贤暗自叹息之余,他身旁传来一声略显夸张而气愤的声音。
“好家伙……从未见过这么嚣张、霸道的家伙!”
李贤闻言转过头去,略感惊讶地发现谢安不知何时正与他并肩走着。
呼,好在还有一个盟友……一个收复了[冀京双璧]的盟友……刑部尚书谢安!
“忍,不忍则乱大谋!”
望着谢安略显愕然的目光,李贤一字一顿说道,言语中竟带着几分恳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