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空旷和寂寥,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非常魔性,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打坐的时候你的心神是完全发散出去的,你和周围的花草树木、土地溪流、飞禽走兽融合在一起,它们在你体外,它们也在你体内;你会觉得你是你自己的主宰,于是你也就是这一切的主宰。
但一旦你脱离了那种大概是“物我一体”的状态,反而会感觉到巨大的、摧枯拉朽的挫败和失落。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足以让人入魔,你会建设性地发觉你的渺小和无能,在天地间如同沧海一粟。
我不是有偏见,实事求是,修行的人全都是疯子。
当他们和你对视的时候,你能在战栗中毛骨悚然地醒悟到那是一双非人的眼睛。
他们其实在通常情况下也并不特别残忍和无情,不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举动;他们也会做好事,我的意思是说让天气风调雨顺、四季如春,每年种植的农作物都会丰收。他们就像天使,天使保护人,但并不把人当回事。
要非说他们和凡人有什么显著不同的表现呢,除开腾云驾雾,可能就是他们都是清一色的偏执狂。
变态的目的性和强大的执行力,认定一个道理之后打死也不会回头,灵活多变和古板僵硬常常共存,而且都自有一套完备的逻辑。
哦对了,他们称呼这种逻辑为“道”。
我真的睡了半个月。
这不难,就像动物冬眠一样。半个月里我做了亢长的梦,但很奇怪,这场梦不模糊,清晰得过了头。这一次我梦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很多事情和很多人,他们像剪辑一样闪现出几个我印象深刻的镜头,无懈可击的长特写,然后倐而消失在下一个场景。
背景乐是我沉稳的心跳,和我平缓悠长的呼吸。
我梦见了我的男孩。
真稀奇,我以为我绝对不会梦见他,我的存在应该在他的人生里抹去。我宁愿他憎恶我,就像他一贯在我面前表现的那样,从他十岁遇见我的那一天开始。
梦里的他还是那么英俊,就站在我面前微笑。我看着他从瘦瘦小小的吉娃娃一样的一只长成威风凛凛身高一米九的男子汉,那张少有的、纯男性的脸上五官深刻,眼神里全是温暖和平静,笑容却透出少许忧郁。天呐,他笑起来可真是要人命,从小到大都是,但凡他笑一笑,我什么都会为他去做。
虽然他从来不肯领情。
这是我一生中犯过的最大的错,我不应该捡他回去。要是我想要养一个小孩子,我应该从婴儿养起,对人人喊打的女魔头来说,小孩子需要在在思想没有定型之前养,最不济也要养一个不够聪明和幸运的孩子。
无论哪个方面看他都不合适。那时候他已经十岁,古时候十岁的男孩子已经很成熟了,尤其是生在农家的孩子。而且他十岁那年还拜了个正道的师傅,接受最正统的修仙界教育,刚刚被美好的词汇建立了漂亮的三观,又还没有对这理想化的三观产生怀疑。
最重要的是,捡到他的时候我正在杀他的同门,还刚好杀到他的师傅。
其实我也很烦恼的,我清晰地记得那次是我扮成了一个富商家主母的婢女,做事情兢兢业业,主母要我给谁下药我就给谁下药,要我让谁滑胎我就让谁滑胎,妥妥掌握主母无数黑账的左臂右膀。主母许诺说会把我嫁给管家做个正头娘子,虽然我不稀罕吧但还是叩头谢恩,结果没过几天,主母就通知我说某某商人看上我了要我去做个小妾。
我花了一晚上思考怎么用后宅的方式解决这个困境,无果,最后我用一分钟把主母绑到一间人迹罕至的破屋。
没辙了,害人我还行,这招我不会拆,只好和主母一拍两散。
一拍两散之前我认为我可以和她谈谈。
为了照顾主母娇弱的皮肤,我特意带上了一匹新绸,撕成条用来绑住她。给她坐的椅子是她最喜爱的那把太师椅,各个方位都无死角地垫上白毛丰厚的雪兔的皮,然后还有凝神静气的熏香,是她最爱的、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的昂贵货色。
我还带了她压箱底的首饰和衣服,她醒来的时候我正为她上妆。
经过细致保养的皮肤柔软而富有弹性,没有受过苦晒过光所以细腻且白皙。她用的香粉、眉笔、腮红和口脂都是植物做的,上色强但颜色不深,美化效果其实很一般,但是底子好,稍微涂涂抹抹修饰一番,就呈现出千娇百媚的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