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银也劝孙燕,“阿燕你就别推辞了,咱们这些年的相处,再说,现在生意可不好做。”
孙燕也是个干脆人,主要是,孙燕是陈萱魏银店里的第一批员工,就像魏银说的,相处这些年……孙燕道,“我打理店中生意问题不大,只是小李他在天津,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陈萱眼中露出笑意,“这个我跟阿年哥商议过了,你们在天津这几年,天津生意很稳当,何况,你跟小李掌柜明年就要成亲。不妨你跟小李掌柜回北京,让李二过去主持天津的生意。这些年我瞧着,李二也是个稳当性子,小李掌柜带他些日子,问题不大。”
孙燕心下一喜,“我得谢谢两位东家,现在做生意,两头儿分着是常事。就是我与他成亲晚,年纪本就大了,婆家那边儿怕是会急着我们成亲生子,他能在北京帮我,最好不过。”
说过生意,魏银问孙燕,“你这几年都是在天津,嫁妆置办的如何了?”
孙燕人逢喜事精神爽,“嫁妆原是该我娘家置办,我妈不擅外务,我这事儿,也不好都托给族里的亲戚。我们在天津时,天津也是极繁华的地方,我顺手置了些东西。我寻思着,这些个家用的东西,只要不太次也就行了,反正东西一用便旧,也不值钱了。倒不若置一处宅院,体面不说,以后也可传给后人,我在金鱼胡同儿置了处宅子。”
魏银直说,“有这处宅子,北京城里十有八九的闺秀都不如你。”
孙燕笑,“二东家别打趣我了,也是这些年存下的钱,要搁前些年,置地倒比置房好,置地年年有出息,可自从世道乱了,还是房产稳当一点儿。”
孙燕和陈萱魏银商量的,虽说明年要接手店里的生意,不过开年后天津那里得去整理整理,好预备着李二过去接手。
这自是应当。
倒是魏年想让白小姐接掌北京化妆品厂的事被白小姐拒绝了,白小姐自称更喜欢上海,白小姐倒是推荐了齐三,白小姐同魏年道,“赶紧把齐三调回北京,我自己好在上海独掌大权。”
魏年好笑,“你现在不是独掌大权。”
白小姐摆摆手,“太烦了,成天嘀嘀咕咕,管天管地。他是个正经人,我对他无意,倒不如早点儿分开,不然他想多了,倒是白做了几年同事。”
魏年颇是八婆地说,“这年头,像齐三这样品貌端正的正经人也不好找。错过这个,可能就没下一个了。”
“行了行了,我看你家小丫头那爱管事儿的样儿,就是像你。”白小姐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喜恶,“我还是在上海,让齐三来北京吧。”
既然白小姐坚持,魏年再与齐三谈过,齐三沉默片刻方道,“既是她的意思,就这么办吧。”
魏年问齐三,“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齐三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并不隐瞒,“无非是我心仪她,她无意我。”
魏年给齐三出主意,“老话儿说的好,烈女怕郎缠。白小姐心性十分聪明,让她看到你的真心,她也不是无知无觉的人。”
齐三叹道,“她不是无知无觉,她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魏年看齐三堂堂大男人,竟为男女之事愁的长吁短叹,可见对白小姐十分深情。魏年跟齐三打听,“是不是她在上海有喜欢的人了?”
齐三摇头,十分笃定,“没有。”
魏年只得宽慰又鼓励了齐三一番,倒是楚太太听说家里堂弟要来北京升任总经理,不论是薪水还是职位都上升了不只一个台阶,心下十分欢喜,借着过年给魏家送了份儿很尽心的年礼,认为堂弟能有今日,多赖魏先生魏太太提携。
楚教授知他夫妻二人明年就要去考国外大学,笑道,“他们夫妻当真是信心百倍。”这还没考哪,先把接替位子的人找好了,可见夫妻二人对考取国外大学之事是有十足信心的。
楚太太道,“我看你当年考国外学堂也不难。”
楚教授点头,“的确不难。”
这个新年无形之中就带上了一些分别的气息,夫妻二人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是年后同魏老太太说的。魏老太太并没反对,就是有一事同魏年说,“前年你爸爸去了,原我想着,我怕也没几年了,你爸爸的棺木就没送回老家。如今,你大哥回老家了,咱们再一走,你大姐虽在北京,可没有让闺女照顾爸爸棺木的理。这走前,还是送你爸爸回老家安葬吧,我也想再去瞧瞧你大哥他们。这不争气的东西,抽那败家破业的玩意儿,把家业都抽没了!活该他回老家种地!”
魏老太太骂一回长子,把心底的这些个牵挂都跟小儿子说了。魏年显然也早就考虑过此事,“妈你说的是,我也正想这事儿。这样,过几天我去庙里选个吉日,先送我爸爸回乡,咱们也去瞧瞧大哥。”
魏老太太叹口气,“这也不急,你先安排别个事,再说这事儿。”
老娘突然间如此明理,魏年还真有些不适应。
魏金知道这事儿后反是不怎么乐意弟弟一家去国外念书,魏金的话,“念书在哪儿不能念啊!咱大北京就没好大学了!那北大清华燕京辅仁,都是好大学!干嘛非得万里迢迢的去国外读啊!国外的书有那么好么?!”
魏老太太瞧着王大妹给小丫头的蒸鸡蛋碗里滴香油,直念叨,“滴两滴就成了,主要是有这么个味儿。香油多了也不好吃。”
小丫头踩着小板凳指挥,“大妹姑,再给我滴两滴秋油。”看秋油滴好,她还要去端碗,王大妹连忙端了,说,“心姐儿,你还小哪,这碗烫,我给你端出去就成了。”
小丫头便跑过去拿自己专属的小勺子,出去客厅吃蒸蛋。她吃东西爱让人,先让过奶奶、大奶、大妹姑后,自己才搅着蒸蛋调好味儿,巴嗒巴嗒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魏金瞧着小丫头就难受,“我倒不是舍不得阿年他们,我就是舍不得娘你和我的小丫头。”
“你就别嘟囔了,你爸爸生前跟我说过这事儿,说阿年是个志向远大的,要是以后阿年出国念书,不让我拦他,让我跟着阿年一起出去。”魏老太太给闺女叨叨的,把秘密都说出来了。
“妈,你也要去啊!”
“我当然得去了!”魏老太太理所当然道,“那老远的地方,阿年跟他媳妇一去就是到学堂成天坐着念书的,小丫头谁管?云姐儿谁管?没我成吗?”
“妈,到那国外地界儿,可是得说洋话的?你会说洋话?”
魏老太太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树挪死,人挪活!你爸让我跟着阿年他们过日子的。”老太太这辈子,就一个信念,那就是,凡事听老爷子的交待!
魏金稀奇,“我爸生前连这个都料到了?”
“你爸啥不知道啊!”魏老太太提起老头子是既自豪又心酸,抹抹眼角,“就是命短。好人不长命。你爸那么明白的人,偏生短命,我这没用的老婆子,偏就不死,你说说,哪儿讲理去啊。”
“唉哟,妈,您可别这么想,这寿数都是阎王爷定的。哎,我原不想阿年他们出去,他们这一走,得好几年才能回来哪。”弟弟一走,她在北京可就没靠山了,魏金一向挺关心娘家事,问她娘,“妈,你跟着阿年他们出国,那云姐儿呢,也跟一起到国外念书么?”
“嗯,阿年说带云姐儿一起出去,也长长见识。”
魏金想一想,又改了主意,点头,“虽说舍不得,现下阿年他们出去闯荡闯荡也不错,阿丰阿裕大了,要是这块材料,将来也像阿年似的,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我听说,那国外回来的洋学生,特别吃香!哎,阿年他媳妇还读什么书啊,要我说,这最要紧的就是先给阿年生个儿子,小丫头过年都五岁了,她这肚子还没动静儿哪。”
“这不用你操心,我给你二弟妹算过了,她就是这样的慢性子。你看,跟阿年成亲三年,才有小丫头。慢性子人就这样,生孩子也得隔几年再生的,不像有些人,三五年就把三五个孩子生完了,你二弟妹是个慢性子,她得慢慢生。”魏老太太煞有介事。
魏金见她娘都给陈萱算过了,也就不再说啥了,魏金道,“那草莓园的事儿,还得阿年给我引荐一下六国饭店经理,以后他不在,就得我来了。”
魏老太太道,“让阿年交待给姑爷就是。”她老人家一向认为这跑生意是男人的事。
“您姑爷您还不知道啊,就他那软性儿,我连种草莓的事儿都不敢教给他,不然还不得给人骗个精光啊!”魏金的小细眼微眯,流转间只露一道精光,自己个儿寻思一回,陪老娘呆了一日,有小丫头童言童语的解忧,魏金一直等到傍晚陈萱魏年魏银回家,单独跟魏年说了会儿话,才高高兴兴的回王府仓胡同儿的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