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末日快乐 年终 2611 字 19天前

阮闲从唐亦步的背后跃下,闭上眼睛,仔细地嗅着风。

s型初始机的力量不容小觑,然而阮闲自身的知识储备没能跟上。他闻到落叶松、爬山虎、雏菊和毛茛,以及成千上百种其他植物,他从未记得它们的味道,因而无法辨明。然后是蛇蜕、沉睡于地下的蝉若虫、鸟羽和老鼠,动物的味道带着些许腥气,要更刺鼻一点。

他嗅得鼻子发痛,脑子全力运转,剥洋葱似的一层层分解数千种气味。

最后是腐臭。

臭掉的死水、腐烂的虫壳、排泄物里的毛与骨、各式小型动物淡淡的尸臭。其中某个臭味源头来得格外分明,它在山丘深处,隔着土壤与岩石,从内部向外缓缓渗着。

阮闲心里一沉。

他看了眼时间,缓缓吐出一口气,拽着唐亦步向气味源头前进。两人挤进漆黑的岩洞,小心翼翼跨过石笋,循着那令人作呕的尸臭前行。

他们的目的地很是隐蔽。

在小山丘的腹地,有道深深的岩缝。阮闲在附近闻到润滑用的机油和打磨过的金属,一副结实的绳梯被人藏在老树根底下。可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手腕便被唐亦步捉住。

“别留下太多痕迹。”唐亦步摇摇头,他一把抱起阮闲,直接从岩缝一跃而下。下个瞬间,那仿生人半跪着地,稳稳落在结实的岩面上。

迎面而来的尸臭让人窒息。阮闲挣开唐亦步的怀抱,迅速站起身。他打开电子腕环的照明功能,随后立即退了一步。

两具人类尸体靠坐在岩缝底部。

尸体全部右手握枪,面部稀碎,看得出是给自己的脸来了一枪爆炸弹。它们都已经严重腐坏,显然已经在这里暴露了许久。

“dna?”阮闲拼命忍住干呕的冲动。

“弄不到。两位死者都主动服用过高浓度的身份干扰剂,那股酸苦气味的特征很明显,它会抹消所有个体特征——包括内脏状态、血型和气味。”唐亦步在其中一具尸体前蹲下,“面部被严重破坏,齿模对照和容貌复原也没法做。衣服和鞋子都是垃圾场捡来的款式……他们消除了可能暴露身份的一切证据。”

“没有完全消除。”

阮闲没有去管尸臭,他伸出手,轻轻掰开其中一具尸体没拿枪的手,挑出几根毫不起眼的短发。“邱月的头发,和死者自己的混在了一起,上面有她的味道。”

唐亦步挑挑眉,学着阮闲的动作,掰开另一具尸体的手。“这里也有,但我无法分辨。”

阮闲的手有点哆嗦,他走到唐亦步身边,在那具相对较新的尸体身边蹲下,用工具包里的镊子捏起尸体鞋底的一小块污垢。它灰暗皱缩,完全看不出原貌。

“勿忘我的花瓣,只有避难所的病房有这种花。”血液中奔涌的血液化作冰水,阮闲喃喃道。“你发现的头发里也有邱月的几根,味道更清晰些。这两具尸体均为男性,身高几乎一致,鞋子和衣服的尺码也一样。骨龄……你能检测出骨龄吗?”

“年龄的精确鉴别需要器械协助。”唐亦步扫了眼两具尸骸的腕骨,“年龄段的话,大概在三十岁到五十岁这个区间。”

“……避难所的死亡报告里没有能对得上的死者,他们也不像仿生人。”

“按照天然脑的定义,两位都是纯粹的人类。”唐亦步安静地回答。

“是田鹤,对吗?这两具尸体……都是田鹤,或者说田鹤的复制体。”

阮闲站起身,没再去管发抖的身体。

“我猜所谓的避难所是某个试验的一部分——一个需要保持‘条件’稳定的试验。而能做出这样大的手笔,研究者就算不是mul-01,也是和mul-01相关的势力。”

唐亦步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阮闲则把目光转向那两具头颅残缺的尸体。

作为维持避难所健康运转的支柱,那些聪明而强大的人们被一次次“送回来”。对真相有所察觉的人也保持沉默,只为虚假的希望能继续存在。温暖而安全的避难所,热腾腾的一日三餐,充足的电力能源和医疗保障。谁会想要离开呢?

【无论你是初次来到这里,还是承受不住压力抹消了记忆……不要放弃,希望还在。】轮椅上那位阮教授曾给避难所的人们留下这样抚慰人心的话语。【还活着的每个人都是人类的火种。请相信,你非常重要。】

自己能在短时间内发现这一点,另一个“阮闲”不可能不知情。

阮闲突然有点反胃。如果要做到完美替换这些精英,死者的记忆是不可或缺的——

他启动电子腕环,飞快地在数据库内查找信息。

“辅助芯片是阮闲留下的,如果你在找这个。”唐亦步微笑着补充。“关海明没有说谎,它的用途只有定位、记录生理状况以及记忆备份。毕竟这年头心理医生稀缺,直接处理记忆是效率最高的做法,没人会起疑。”

阮闲攥紧拳头,气得直哆嗦:“……怪不得关海明更愿意叫它‘黑匣子’。我没猜错的话,mul-01也能获取它的数据吧。”

“没关系。我修改过你的芯片,你的记忆不会有备份,我们的秘密很安全。”

“……不是这个问题。”

“那你在愤怒什么?就人类利益方面,阮闲的判断非常正确。对于数量较少的人类样本,如果无法提供稳定的研究价值,他们很快就会被mul-01消除。阮闲赋予他们‘研究价值’,给了他们继续生活的机会。”

唐亦步摊开双手。

“退一步,就算暂时死亡。如你所见,‘被替换的人’肉体与脑的构造较之前没有差异,记忆也相差无几。这些人依旧存在,并且在继续自己的生活。或许你不认同这种理念,但是愤怒至此,我无法理解。”

“这一次田鹤真的想死。”阮闲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没有正面回答唐亦步的问题。“这一次他没有独自来这里结束生命,他想要死在避难所,死在大家面前。”

这样主脑那边无法再把他从死亡中悄悄“带回”。

“这也是我无法理解的,他似乎受到了巨大的精神伤害,可我算不出来源。”

“他的妻子邱月只出过一次外勤,三个月前。我查过记录,邱月在那次外勤中丢了婚戒。”

“邱月的确被替换过,探测鸟的记录里有她的死亡影像。”唐亦步大方地承认。

“……我想田鹤知道这件事。”

“田鹤不可能有证据,邱月的死亡没有人类目击者。”

“要是我深爱一个人,还知道避难所是这么个鬼地方,我绝对会把她看得紧紧的。”阮闲从电子腕环里扯出份资料,将光屏扔到唐亦步面前。“这是关海明那里的私人记录,田鹤曾委托他‘修理’邱月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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