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2 / 2)

末日快乐 年终 2792 字 19天前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给你讲大道理?”胡书礼畅快地笑了起来,“很遗憾,事情就这么简单。听说你也在恋爱,我一下子又想起这回事儿来了。”

阮闲开始摸不准这场对话的走向了,这是主脑的安排吗?面前这个人似乎是真的在随便找话题聊。同一时间,有什么东西在戳他的脚后跟,他深切怀疑那是床下的唐亦步。

“人是很容易被洗脑的。我不打算跟你理论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多点时间四处看看,不要走我当初走的弯路。”胡书礼表示,“我还在阮教授那边时,也是把感情放在了第一位——别看我这样,我是个很没追求的人。说句实话,哪有那么多人为‘全人类’怎样怎样奋斗啊,大多数还不是图个吃饱穿暖,不用替老婆孩子担心。”

说罢他的视线放空了会儿,像是在回忆过去。

“然后呢?”阮闲很给面子地继续问。

“我太太病了。我是机械生物方面的专家,对医学没什么了解。她的情况比较麻烦,阮教授那边治是能治,治疗设备只有在某个挺远的培养皿里有。她撑不了那么远。但是如果我带着我的技术投奔主脑,主脑能轻轻松松把她治好。”

“你想把她带走。”

“是啊,然后被她痛骂了一顿。”胡书礼的笑容苦了些,“我只想要她活着,至少对我来说,什么理论都比不过她的命。但她死也不能接受。我还能怎么办呢,看她死在我面前吗?反正就那样折腾了几年,我只想救她,她也想……怎么说呢,矫正我这种堕落的想法。时间久了,多深的感情都磨没了。”

说罢他耸耸肩:“分手归分手,本来我过来只想气气她,结果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糟。只是有些人没法接受时代的变更,坚决抵制新技术。类似于当初极端环保分子,当你是其中一员的时候,你很难感觉到哪里不对。”

对方的语调语重心长起来,透出一点微妙的说服力。

唐亦步倒不会出现这种让他两难的情况,阮闲心想。那仿生人仿佛对他的脚后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正戳得起劲。气氛有种莫名的放松感——胡书礼虽然是主脑的人,却没有卓牧然那样让人不喜的傲气,这天聊得不算难受。

“我的情况基本就这样了,没啥惊天动地的大事。”胡书礼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着,换了个称呼。“小阮,你是怎样想的?关于你喜欢的人。就我听到的情况,他还挺了不得的。”

……看来这位胡先生是打定主意将话题轻松到底,他本来还指望对方换个话题来着。

这问题一出现,唐亦步戳脚跟的动作顿时停下。阮闲有点头疼,他准备了很多应对的答案,却没有料到会在主脑的阵营里撞上这个问题。

“我……”阮闲少见的卡了壳。

嘴上卡壳,他的脑子却瞬间给出了答案。

他喜欢唐亦步的眼睛、面孔、说话的方式,唐亦步能让他毫不勉强地笑出来,让他感觉到活着可以是件惬意的事情。更别提从很久之前开始,那仿生人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就像一剂麻醉药,阮闲鲜少再感受到痛苦,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愉悦和新鲜的刺激。

这是阮闲下意识的想法,可不知为何,他无法将它顺畅地说出口。按理说,这种说法不会泄露多少唐亦步的特征,他不会介意在主脑面前说出来。

……不是谈话环境的问题,哪里不对劲。

阮闲舔了下有点干裂的嘴唇,他发现自己在奇妙的角度被这问题击中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能在唐亦步面前说出来的话。或许是在那些关于末日的记忆里浸泡了“数月”,或许是柿饼的香气太过甜腻。

唐亦步那句“我恋爱了”,现在还在他的耳边回响。那个时候唐亦步看起来非常开心。

然而阮闲不是很舒服地发现,在对“为什么爱他”的第一反应中,那些甜美丝线的末端只有他自己——安全的自己,满足的自己,自以为能驾驭这份感情的自己。

这样的状况有点熟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阮闲下意识朝地板的方向看了眼,就算他知道唐亦步绝对不会露出半点身影。对方身上带着柿饼微涩的甜味,他能听到铁珠子被按住的轻响,唐亦步浅到听不清的呼吸,以及蓬勃有力的心跳。

那么说谎怎么样?对话还是要进行下去的,他对自己的说谎技巧有自信。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拖太久,正在监视的主脑绝对会发现不自然的地方。

他可以随便找几个借口。假如人工智能想要征服一个人类,它们肯定会将收集到的情报进行综合分析、有意识地执行针对方案,没几个人能抵抗那样的完美情人。

阮闲拿起水杯,用喝水的动作拖延思考时间。可他的大脑却完全不听使唤,顺着新发现一个劲儿地继续。

……关于唐亦步,他是怎么想的?

唐亦步让自己感觉到喜悦和愉快,开始他只是将这些感情压在心里,努力从对方身上汲取令自己放松的蜜汁。而在得知那曾是他的nul-00后,阮闲必须承认,他感受到了一丝狂喜。

因为这代表他能够驯服对方,他具有优势,他是他的主导者——只要略施小计,就能把唐亦步留在自己身边。自己对时间的流逝没什么概念,唐亦步却早已回不去十二年前。明明知道这一点,他还是下意识想要把唐亦步按回nul-00的位置。

那个无法离开他的nul-00。

【阮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你认为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真是个要命的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唐亦步的呢?自己忙着安抚他、诱导他,执着于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差点忘记了在废墟海上的那支舞。

阮闲将水杯里的水慢悠悠地喝完,放下了杯子。

就目前的状况看来,预防机构对自己的评价不无道理。他的确有点问题……比如自私得要命这一点。

“我喜欢的人是个怎样的人?我没法回答你这一点,胡先生。”

“别紧张,就随便聊聊而已。不愿意说的话不用勉强。”胡书礼忙说,“我知道那是nul-00,如果你觉得谈这个不合适——”

“我自以为是地爱他。”阮闲突然说,“怎么说呢……要说最喜欢的地方,他是我见过最自由的人,我憧憬那样的自由。”

主脑在看着,阮闲清楚这一点。这世上没有比实话更容易迷惑人的武器——这下他“痴情追随者”的形象算是牢固了。

胡书礼露出个礼貌的疑惑表情。

“我也说不清。本来我以为自己想得特别明白,现在反而头晕得要命。”阮闲笑得越发灿烂,“对不住,我现在脑子挺乱的……可能是之前浏览那堆记忆的副作用吧。我得先睡一觉,空一空脑袋。你不介意的话——”

阮闲站起身,做出个送客的姿态。

“没问题,没问题。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聊。既然脑袋不清楚,那就别急着下决定,四处看看也不会亏什么。”

胡书礼像是料到了这个情况,语调仍然礼貌,没有半点气急败坏或者强行继续的意思。

“小阮,晚安。”

“晚安……以及胡先生,我这里还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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