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只见坑心是一人像。那人像一手指天一手按地,双膝两肩各放白光一道,腰间放出四道白光。再进几步窥探面容,只见那人像短发无须、二目圆睁,一张口惨呼也似的开着,左右分立一石剑、一石尺。
他见那人像身形不由抖若筛糠,立时扯着饮霜跪倒在地:“八代弟子林锋携带小儿饮霜见过霁祖师,晚辈不知此间乃祖师长眠所在,决无冒犯亵渎之心,伏乞祖师宽宏、大发慈悲恻悯之心,原宥晚辈父子无礼,恕罪,恕罪!”言罢恭敬叩首九次。
饮霜心内不由暗道:“爹爹平素极是威风,现下怎地教座石像惊成如此模样?莫非这人像内存着甚么秘密?”
他区区一介垂髫顽童,哪里知道深浅利害?心内念头未绝,自竟伸手往那人像朝天右手上摸去。
恰是林锋垂首叩拜不曾见到,待直腰起身,饮霜手掌已按在了人像上。他只觉掌心之物非金非木又非石,全无丝毫死物冰凉之气,反有些许温热直传掌心,便如父亲采薇剑也似的舒适。
还未待饮霜细细感觉,人已教林锋拉跪在地,正待言语却教父亲摁了后颈狠狠磕了九个头。
旋即又听林锋道:“祖师在上,小儿年幼无知,万望祖师恕罪。”
饮霜教父亲一摁,只觉心内委屈无限,当下小嘴一噘:“不过是个人像,摸一下打甚么紧?”
林锋怒道:“我把你这胆大包天的小畜生!此乃本门开山立派祖师爷,便是你师爷爷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叩首行礼,你怎就敢如此而为!倘祖师降罪,也是你担得起的?还不与祖师爷赔罪!”
饮霜还待言语,然见父亲虎目含嗔,自也不再敢争辩,只好跪倒叩首道:“祖师爷爷在上,孩儿饮霜失礼,恕罪。”
他眼眶泛红,言语极不情愿,林锋听了道:“还不再给祖师爷叩头?”
饮霜只好又叩首九次。
林锋这才牵了他起身,又在口中喃喃祝祷半晌,这才四下寻起出路。
他目底神光四下一扫,只见去路崖上竟有一洞,心道:“当真是祖师爷开恩,不教我父子久伴。”当下忙往远处崖下而去。
父子两个行了半个时辰放至崖下,但见那洞口距地莫约廿来丈远近,当下借轻功一路点石借力,顷刻间来在洞中。
林锋牵了饮霜正待找寻出路,只听坑底天塌地裂也似的一声响,转目望时,只见八道白光竟倦鸟投林也似的尽数没入霁酒祖师像内,霎时间白光尽敛,霁酒祖师像上华大作,竟将深坑照亮。
饮霜抬手一指:“爹爹,字!咦?甚么……‘途’?”
“‘殊途’?”
那二字银钩铁划,竟有一番睥睨天下之势。细细观瞧,“殊途”二字一气呵成,仿是一人仗剑书就,霁酒祖师人像正在“殊”字竖末与“途”字顶间,便如一人立在山巅,却教一道惊雷迎头击下也似。
林锋不敢再想,忙带了饮霜缘洞而行,半晌又见白光一点,复行顿饭功夫才见蓝天碧草,细细观瞧,竟已身在无忧派禁地内,左首北方正是霁酒祖师墓茔。
他又携饮霜上前叩首,这才一路往古槐处而去。
待至倾颓古槐左近,却见一众高手环围洞侧,几个弟子自洞中提绳上来,又将筐中沙土倾在别处,自不觉开口道:“你们掘土作甚?”
众人闻言齐凝目望来,见识林锋不禁喜形于色,曹震上前道:“你与霜儿去了何处?我只当你父子两个教土埋了,向下撅了丈五深浅尚不见人,倘你再不出来,怕要掘到真源山山根了!”
林锋将地下之事如实诉述一遍,这才道:“我哪知道真源山山腹内竟有如此玄机?省得此番平安归来,否则——”
他“则”字未及吐全,龙祈然已板着霜面横目扫来:“怎地甚么话也敢乱说,还不速速噤声?”
饮霜见爹爹不敢言语,自投在龙祈然怀中道:“伯伯辛苦了。”
龙祈然素来霜面傲骨,然却唯独对饮霜冷不下来:“辛苦甚么?若非你也在底下,伯伯岂要派人掘土?”
他一众正自言语,真源山山腹内却依稀可闻一人低低道:“秦暔,你好高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