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黎嘉洲不恼,他总觉得小姑娘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他朝她坐近了些,然后不声不响把提前买来的奶茶插好搁在她手边……

喧哗声和掌声断断续续地充满了礼堂,直到典礼开始,陶思眠才端起奶茶喝了第一口。

“我会胖。”她皱着脸。

“不会不会,怎么胖都瘦。”黎嘉洲一边说鬼话一边悄悄看着小姑娘,他唇角扬着,心就放了下来。

典礼开始,有小品,有歌舞,每个人都是灿烂热烈的模样。

“毕业典礼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好像化化妆出个节目就能掩盖掉自己四年挂过的科,逃过的课,”黎嘉洲作为一个过来人道,“保研的人会继续待在学校,出国的人也是,每个人都觉得毕业舍不得,但其实仔细想想,大学四年和自己关系真正亲密的朋友也没几个。”

陶思眠接话:“那你去年毕业有舍不得吗?”

黎嘉洲诚实:“没有。”

黎嘉洲问她:“那你高中毕业有舍不得吗?”

陶思眠也想了想:“没有。”

两人就像两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隔了一会儿。

陶思眠问:“那你有过舍不得的时候吗?”

黎嘉洲沉吟片刻:“有。”

陶思眠投以好奇的目光。

黎嘉洲想到当时的情景,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

“我应该没给你说过,我爸妈最早发家在a市,我在b市爷爷家长大,后来他们回b市了,但和a市一对夫妇关系还是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黎嘉洲道,“过年准备年货,最大最好的那份一定要给叔叔阿姨家,老家茶叶青了,全摘最好的烘了寄到叔叔阿姨家,叔叔阿姨家有个小女儿,可能比我小五六岁吧记不清了,叔叔阿姨本就娇惯,我爸妈还宠得要命。”

“过年红包我一千的话,那小姑娘就是五千,我妈给我买一套新衣服,那一定给那小姑娘买三套,”黎嘉洲失笑,“我那时候初中,青春期叛逆,觉得爸妈凭什么爱别人家小孩不爱我,没少欺负那小姑娘。”

黎嘉洲不急不慢地说,陶思眠就着舞台音乐安安静静地听。

黎嘉洲含笑:“但毕竟小,再怎么欺负无外乎也是打电话的时候凶凶她,给她寄贺卡在贺卡上画鬼脸,我那时候特喜欢看小姑娘瘪瘪嘴要哭了又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欺负归欺负,我也明白,那小姑娘无外乎挑剔一点,傲娇一点,公主病一点,其实还是很可爱。”

“好像过了快一年吧,叔叔阿姨说等女儿放暑假了,一家人来b市玩,我爸妈高兴坏了,提前几个月就在联系温泉酒店啊,马场啊,生态农庄啊,我嘴上没说,还是偷偷攒了零花钱想等那小公主来的时候带她去吃肯德基,草莓圣代,我喜欢巧克力,但小女生好像都喜欢草莓味。”

陶思眠喝了一口奶茶。

黎嘉洲接着道:“和所有故事一样,到了约定时间,那家人没来,我爸妈飞了一趟a市,回来后一直哭一直哭,我爸也不说话,一直喝酒一直喝酒,那几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又沉闷。”

“几天之后,我妈删了电脑里那家人所有照片,收起那家人送的所有东西,告诉我以后再也不要打叔叔阿姨电话,也再也不要联系小姑娘,但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没有他们就没有她和老黎的今天,但我们不能再联系他们了。”

“那好像是我记事起第一次哭,也是唯一一次,”黎嘉洲有些感慨,“虽然都没见过面,可就是舍不得。”

不过那些舍不得是模糊的,现在每次送你回寝室的舍不得,是清晰又牵扯的。

陶思眠没说话,有清洁阿姨路过,黎嘉洲揽住陶思眠肩头朝自己身边带了带,看她的眼神宛如月光浸水。

“那你经历过这种带着柏拉图感觉的离别吗?”黎嘉洲也想知道她。

陶思眠声音极轻极轻地:“死别算吗?”

黎嘉洲登时错愕,反应不过来。

“我开玩笑,”陶思眠嘴角扯了抹弧度,示意前方,“看电影。”

陶思眠转而垂眼,纤长的眼睫盖住了眸里的情绪。

黎嘉洲看了她好几眼,眼神闪动着想说什么,看她一脸回避,最终什么都没说。

全场灯光暗下来,正前方的屏幕上亮出交大校门和欢快的音乐,男主被调-教过的念白顺着快速切进的镜头响在整个礼堂。

“我叫江淮,江是江河的江,淮是淮河的淮。和很多人一样,我名字很普通,长相很普通,来交大的理由也很普通……”

陶思眠的票是最前方最中央视野最好的位置,可以把电影的每一帧看得一清二楚。

《星空笔记》结尾又修了一部分,有成熟的影视公司作指导,处理上更饱满圆润。

最后一幕呼应着第一幕放出来,现场响起细微的吸气声,所有的毕业生就像主角一样,明明昨天才进学校,甚至还记得进校第一天遇到的人、做过的事,可四年已经过去,今天就要离开。

陶思眠想想确实是,她记得她来第一天来交大下了小雨,转眼也快大三。

“人生就是不停地路过,不停地不停,多年以后,我也会抬头看星空,这星空和曾经在交大看的一样,好像又不一样,偶尔会亮些,偶尔会暗些,但我唯一确定的是,我看星空的时候,交大也有如我曾经那般年龄的人,怀着同样的踌躇仰望。”

“公正济民,生生不息。”

白色的演职人员表滚过黑幕,上世纪建校之初、写在烽火硝烟里的校歌响起,很多人彻底红了眼睛。

灯再亮时,现场无比安静。

许意菱哭得妆都花了,哽咽着站上舞台致辞。

“感谢秦夏,感谢陶思眠,感谢魏可,感谢程果……”许意菱把所有主创的名字都念了一遍,微笑着压回眼泪,“感谢298场戏,55个拍摄日,78处取景地,感谢所有……”

陶思眠专注地望着舞台上的许意菱,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滑出的眼眶。

黎嘉洲把纸撕了一层,用手指抵着覆上她的脸。

黎嘉洲擦了一遍,擦第二遍时,陶思眠这才回神接过纸,自我调侃说:“为什么看许意菱毕业有种女儿出嫁的感觉。”

黎嘉洲附在小姑娘耳边开玩笑:“嫁给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