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维斯托克斯方程(2 / 2)

天才女友 素光同 16061 字 8天前

江逾白立刻走开。他拽起林知夏的袖子,带着他的鲶鱼贺卡,走向了安全区域。

时针指向中午十二点,班上有些同学嚷嚷着要吃午餐。

水族馆的餐厅为大家准备了盒饭,一人一份,两素一荤。素菜是清炒小白菜、红烧豆腐,荤菜则是萝卜牛腩。林知夏排队领到了盒饭,很是珍惜。她对甘姝丽说“这份盒饭,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甘姝丽也有同感。

她和林知夏随便找了个座位。不久之后,江逾白、丁岩、董孙奇、韩大伟等人都端着盒饭坐到了林知夏的附近。

韩大伟掀起盒饭的透明塑料盖,掰开一次性竹筷,大吼一声“好香的饭”他左手端起盒饭,右手执着筷子,胡乱往嘴里扒饭。

“米饭有嚼劲牛腩是美味啊”韩大伟用袖子擦嘴,发表了感慨。他察觉江逾白迟迟不肯动筷子,颇感奇怪地问道“喂,江逾白,你为什么不吃饭啊”

水族馆的餐厅宽敞又明亮,布置得像是大学食堂,一眼望去,全是成排的蓝色塑料桌、红色塑料凳。江逾白身处于这样的环境里,面对着一份盒饭与一次性竹筷,忽地丧失了食欲。他并不是一个非常讲究用餐氛围的人,但他觉得今天的菜式一定会让他食难下咽。

“江逾白”林知夏喊了他的名字。

他问“有事吗”

林知夏反问“你是不是没吃过盒饭”

话音刚落,附近几位同学全都紧盯着江逾白。食堂的灯光仿佛汇聚在了江逾白的头顶,他受到万众瞩目。他二话不说,当场打开盒饭,庄严而正式地进食。

豆腐佐料偏咸,白菜口感一般,牛腩隐有一股腥味,米饭米饭稍微煮过头了。就像江逾白所预料的那样,他吃不惯这种饭菜。

丁岩唯恐天下不乱地笑话他“哈哈,江逾白,你吃不下去吧我看铁齿铜牙纪晓岚,看到这一集了贵族少爷微服私访,吃不下民间的饭菜江逾白,你肯定要饿肚子喽”

怎么说呢,丁岩不愧是江逾白靠打架认识的朋友。

江逾白没有辩驳。他解开书包拉链,找到饭盒,倒出两张苹果馅饼,摆在米饭上。馅饼早就凉了,米饭却是滚烫的,蒸腾的热气起到了加热的作用,使得馅饼的温度直线升高。

他将苹果馅饼吃下去。那馅料绵软,不甜不腻,很合他的口味。

又或者,他的口味是随机改变的。他只是在吃馅饼时想起了林知夏的那句“我调的馅”。他认识的一些叔叔阿姨去饭店吃饭时,会要求厨师们为每一道菜品塑造一个故事只要故事足够打动人心,食客就甘愿一掷千金。单纯的美食家早已不受欢迎了,饮食文化赏鉴才是永恒的阳春白雪。

江逾白没想到自己也会这么无聊。总之,苹果馅饼被他吃光了。

丁岩十分疑惑“这是你家的饭盒”

江逾白承认道“是的。”

丁岩惊叹“你这么节俭还从家里带了两张饼”

江逾白的行动胜于言语。他执起筷子,继续品尝他的盒饭。

餐厅旁边有一家纪念品商店。同学们获得了老师的准许,可以去商店里逛一逛。集合时间是下午一点半,不少学生刚吃完饭就争分夺秒地跑进了纪念品店。

商店门口摆放着一座圆盘展示架,架子上挂满了精巧的钥匙环,挂坠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包括海豹、海豚、海象等等。林知夏轻轻地转动圆盘,海豹海豚海象跟着旋转起来,她开心地拍了一下手“好可爱。”

“多少钱一个”甘姝丽问道。

林知夏翻看了吊价牌“十四块钱一只。”

甘姝丽又问“你买吗,林知夏”

“我不买,”林知夏说,“有点贵。”

甘姝丽依依不舍地放开放开了海豚吊坠“我带了十块钱买不了。”

林知夏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口袋“我有三块钱硬币,你再找人借一块钱,就能凑够十四块。”她翻找硬币的时候,周步峰与她擦肩而过。

纪念品商店吸引了一大帮游客。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货架之前,激起沸沸扬扬的嘈杂交谈声。

周步峰的身高偏矮小。他轻轻松松地扎进人堆,衣袖一挡,扯掉了四只钥匙环,塞进自己的书包里,转身走向了商店的门外。他的动作熟练又简洁,就像个混迹街头的惯偷。

“周步峰”林知夏喊出他的名字。

她看见他偷东西了

作为周步峰的同班同学,林知夏认为自己有义务监督他。她拖住周步峰的书包,小声威胁道“你把东西还回去。不然我要叫保安,叫营业员。”

“滚吧你”周步峰一把推开林知夏。

书包带子从他的肩膀上滑落,缠住了他的胳膊肘。他手腕用力,使劲一纵,眼球凝视着地面,嘴上还说“你放手放手啊你谁认识你啊”

整起事件的旁观者,除了林知夏,还有甘姝丽。甘姝丽算是林知夏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甘姝丽的性格很文静内向,平常说话都是慢声细语的。而现在,甘姝丽高声吼叫道“有人偷东西吴老师周步峰偷东西还打人周步峰偷东西还打人”

吴老师火速赶到案发现场。

电光火石之间,吴老师拽起周步峰,把他扯到了餐厅里。在一大群成年人和小学生的注视下,吴老师扒掉周步峰的书包,包口大开,直冲地面,所有东西都被“哗啦啦”地倾倒在地上。

海洋馆的四个钥匙扣,静静地呈现于众人眼前。

吴老师的脸色白中泛青,青中带紫。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额头筋脉毕现,阴霾密布,那是林知夏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恐怖的表情。

“偷东西你又偷东西”吴老师教训道,“你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我马上打电话给你爷爷”

周步峰“呕”地一下放声大哭。他边哭边说“我没偷我想买东西”

汹涌的泪水滴在瓷砖上,周步峰哭得喘不过来气,像是一根破裂的水管。鼻子被鼻涕堵塞,他张嘴呼吸,还指着林知夏辩驳道“是她她瞎说”

多么可悲。林知夏心想。

虽然,在林知夏看来,大部分同学的智力都有一些缺陷,但周步峰的缺陷别具一格。她甚至不忍心拆穿周步峰拙劣的谎言,因为他一直生活在无边无境的虚幻之中为了引人瞩目,他什么都能做得出。

林知夏冷静地面对周步峰的控诉,有条不紊地列举证据“周步峰同学拿到钥匙串以后,没去收银台。他走到了商店的门外。我小声告诉他,把东西还回去,但是他推开了我。”

“我作证。”忽然传来另一个同学的声音。

林知夏循声望过去,见到了副班长唐乐琴。

唐乐琴两手拽着书包带子,立定在周步峰的面前,大义凛然道“林知夏说得没错你就是偷了东西”

商店的营业员和经理相继到场。吴老师和教导主任负责善后。教导主任的脸色比吴老师更差,他们带着周步峰去了经理的办公室那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子,室内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木椅,飘散着一股陈旧报纸堆积出的复古味道。

吴老师推动了周步峰的后背,命令他“给人道歉。”

周步峰支支吾吾道“一开始没想拿”

他习惯了在大人面前摆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战栗样子,就像哈利波特里那只叫做“斑斑”的小老鼠。小老鼠的真身是小矮星彼得。所有人都看不起彼得。彼得却能践踏高高在上的小天狼星布莱克。那是小老鼠的成功,也是小矮星的胜利。

周步峰表现得十分慌张。不过,那种慌张并未渗入他的内心。他的内心是平稳而安宁的,甚至可以再去商店里偷一些更贵重的东西。

真切的恐惧在哪里呢他感觉不到。

他的恐惧,只是演技。

大人们不相信儿童能被污染。他的演技也算是纯粹的天真。

吴老师对经理说“对不住了,我们班这个孩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家里人都管不住他。”说着,吴老师拨通了周步峰家里的座机号码。

接电话的人,是周步峰的爷爷。

周步峰的爷爷今年已有六十来岁。他去年才动过一场髋关节的大手术,血压也高,不宜动怒。他接到班主任吴老师的来电,首先表达了自己的气愤“周步峰又偷东西了”

老爷爷拍响了木制沙发的扶手“打他吴老师,你打他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是让老师教育的你甭管别的,打往死里打这个小畜生”

吴老师开启了扬声器,老爷爷的训斥声飘荡在狭窄逼仄的房间里。

纪念品店的经理听完,脸上产生了微妙的表情。他和教导主任、吴老师三个人低语了几句,声音低沉到周步峰一句也没听清。

然后,就在这时,那位经理忽然说“周步峰小朋友,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偷东西犯法。你是实验小学的学生,今天我们看在你老师的份上,不追究你的责任你以后要是再犯,可就没人管你了。”

周步峰拼命点头。

这间办公室的房门敞开了一条缝。凉风从门缝中灌入,林知夏就站在门口。她旁听经理、老师还有周步峰的谈话,若有所思地静立几分钟,方才悄无声息地挪开了脚步。

江逾白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江逾白却问她“你在干什么”

“我”林知夏指了指办公室的木门,“我刚才在收集人类观察日记的素材。你说,为什么大人们总是愿意给小孩子机会,并且相信小孩子一定能改正自己的错误”

江逾白考虑片刻,回答“小孩子不懂事。”他模仿了大人常用的语气。这一瞬间,他仿佛不再是一个年仅9岁的男孩子,他的思维方式与20岁以上的成年男人产生了短暂的共鸣。

“你知道吗”林知夏偷偷告诉他,“14岁以下的小朋友,在法律上被认为没有刑事责任能力,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她一边说话,一边和江逾白往外走。

他们两人的年龄加起来才满十八岁,竟然就开始探讨刑法与未成年人保护法。林知夏认为刑事责任年龄的标准可以适当调整,江逾白认为“判例法”的执行方式值得稍作参考。

由于林知夏掌握了太多的法律专业词汇,江逾白和她聊了十几分钟,听得云里雾里。他在意识混沌的状态中问了一句“林知夏,你会背诵刑法全文”

林知夏停住脚步。

江逾白也站直了身体。

海洋馆的大型玻璃缸立在他们的背后,游鱼在水中四散,林知夏被鱼群分散了一点注意力,随口应道“不止哦。除了刑法,我还会背很多法律法规。”

“周步峰长大了,会不会触犯刑法”江逾白提出一个新的疑问。

这个疑问,融合了对未来的预测,对法律的理解,还有对周步峰同学的重视。林知夏觉得,江逾白的切入点找得很不错。她和江逾白又有了新的话题,可供他们二人深入分析。

林知夏坦白道“我觉得,周步峰现在这样,总是偷东西,才显得正常。”

江逾白半信半疑地问“为什么”

林知夏定定看着他“我的意思是,周步峰的所作所为,都是符合规律的。我听说他的爸爸妈妈都去了上海打工,留下他一个人被爷爷抚养,我在经理办公室的门外听到他爷爷讲话了,他的爷爷没有很多耐心。在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不喜欢他,在家里,没有人给他温暖和照顾。他现在的表现就很正常。”

她停顿一下,补充道“同理,我不相信一个历经磨难、受尽折磨的人能变得非常善良,除非他找到了精神寄托。尼采在超人说里提出了一种理想型人格,这种超人能够战胜一切苦难,创造自己的新哲学。而普通人只会在持续不断的打击中崩溃。我赞成尼采的观点。”

“是吗”江逾白陷入沉思。

他其实想问,你很喜欢哲学吗

他提出另一个问题“你是超人吗”

“我不是,”林知夏使劲摇头,“从尼采的角度来看,我也是个普通人。我非常讨厌挫折。妈妈骂我,我就会难过。”

随后,林知夏双手一拍“记得我们见面的第一天,我问你,人类有没有自由意志根据崴格纳尔在意识的错觉里的实验,他得出一个结论行为产生的根本原因在意识之外。整个宇宙都是能量守恒的,训练人类大脑的方式和训练一个人工神经网络有什么不同呢其中一个差别大概是输入源和特征提取过程。对啦,黑客帝国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

江逾白被林知夏跳跃式的思维绕得头晕。

他站在原地,总结她的观点“你是说,整个宇宙,都是由数学、物理、数据构成”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数据两个字。”林知夏回答道。

他们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响。

身穿制服的海洋馆工作人员陪着一位年过六十岁的老太太快步走近。这位老太太名叫沈昭华,她是本省一所顶尖大学的物理海洋专业的教授。沈教授的背后跟着四个博士生,三男一女,都是她的得意门生。她还带了一位年轻的研究生,今年才刚刚加入实验组。

沈昭华教授是本省的海洋研究所的实验室主任,也是“大气海洋动力学”的学科带头人。她的团队今年刚在hysica revie etters和 ohysica research etters期刊上发表了两篇重要论文,其中一篇讲述“混合海洋湍流分布”的文章,林知夏刚好读过。她记得沈昭华的照片,忍不住跟着沈教授跑了两步路。

海洋馆的工作人员开口说“沈教授,我们的水族生物研究中心”

某一位博士生插话道“你们和水生生物研究所合办的那个研究中心吗”

“对的,最近遇到了问题,”工作人员应道,“麻烦沈教授来做这一次的实验室环境测评。”

沈教授正在和工作人员商讨实验室设备的细节。沈教授带来的几个学生也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研究生开口说“我前几天模拟了一个海洋环流模型,模型本身基于纳维斯托克斯方程我用压力矫正去求解诺伊曼边界条件的压力场,我的泊松算子表现出了强烈的与纵坐标轴相关的各向异性3,你能想得通吗我要怎么去做预处理器”

江逾白只听到了“各向异性”这个词组。他重复道“各向异性”

林知夏为他解释“啊,这是一个学术名词,它的意思就是,一个物体的一部分或者整体的性质在不同方向上有所变化。”

然后,她对那位研究生说“你在预处理器里,把泊松算子的积分结果当作静水极限,就能解决你的问题。不过,这个方法有缺陷,需要把整体空间离散化。这是很常见的解决方法当你无法评估一个大的连续空间,可以用离散模型去模拟最终结果。如果你要建立一个本身可迭代的参考系,那在预处理数据时,就用递归算法制定基准,保持不变,可以大大减轻后续的计算负担。”

四位博士生全部驻足。他们低下头,望着林知夏。

前方的沈昭华教授转过身,刚好和林知夏四目相对。

四周充满了古怪的氛围。这种氛围迫使博士生们都保持安静,一时间,他们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讨论问题,谁也不清楚这位小女孩是胡说蒙对了,还是真的恰好研究过相关领域。

恰好研究过相关领域

这种形容和描述,无论如何,不可能出现在一位年幼的儿童身上。

沈昭华教授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许多游客从她身旁经过,海洋馆与水生生物研究所的联合实验室就在不远处,所有人都在等待她。而她竟然抽出空来,轻声询问林知夏“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江逾白代替林知夏回答“她上个月刚满九岁。”

“九岁”一位博士生呆呆地重复道,“九岁”

林知夏点头“我今年九岁了。”

她立定在靠近玻璃水箱的位置,背着一个哆啦a梦的蓝色书包,怀里抱着一只小企鹅毛绒玩具。她还扎着双马尾,甚至用了粉红色草莓发绳。

粉红色草莓发绳。

果然是个刚满九岁的小姑娘。

眼前的反差感太过强烈,沈教授门下的研究生忽觉自惭形秽,心底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惭恼意。这位研究生后退两步,站到了沈教授的背后。

“小朋友,你能理解纳维斯托克斯方程、泊松算子和离散空间”沈教授看着林知夏,目光中充满了探究意味。

沈教授儿女双全,孙子刚满十一周岁,也还在念小学。但很可惜,她的子辈和孙辈里没有一个人真的对科研感兴趣。她那个十一岁的孙子立志要考公务员从政,这个远大的志向,受到了一家人的鼓励和支持。

只有沈教授还记得,她孙子小时候指着世界地图说,海洋物理物理海洋

海洋物理学,物理海洋学,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如今,沈教授想给孙子解释,那孩子也不愿意再听了。

年仅九岁的林知夏,引来了沈教授的关注。

林知夏被他们一行人围住,心里有点慌。她的科学世界一直都是单一的、独立的、缺乏外界交流的。虽然她在省图书馆的电脑上见过无数教授、科学家的联系方式,但她从来没打扰过那些学术大牛,也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自己的见解。

林知夏习惯于阅读、思索、在脑中记录,这是一个单向数据输入的过程。她想回答沈教授的问题,又很排斥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她眼神躲闪,距离江逾白更近。

江逾白问她“你怕什么”

林知夏嘴硬道“我没有。”

江逾白轻轻推了她“我胆子大。我把胆子传给你。”

“我我才不是胆小鬼”林知夏说。

她鼓起勇气,盯着沈昭华“你说的概念,我都懂。可我明白概念是一回事,解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维斯托克斯方程究竟存不存在唯一解,唯一解的限定条件是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定论我也没有钻研过。但我相信它存在光滑性唯一解析解,不止存在于我们常见的不可压缩流体的二态层流模型里。目前的主流求解方式,就是在已知条件下用离散数值模拟,快速傅立叶变换是人尽皆知的”

那位研究生忽然问道“如果让你简单地估计一个非线性方程组的解”

“简单地估计是什么意思,数值分析的基础内容吗”林知夏发出疑问,“你试过收敛法了吗,埃特金加速收敛,还有牛顿法你把方程组拿给我看看。”

沈昭华看向了自己的一位博士生。那名博士今年也才二十五岁。他是硕博连读的高材生,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穿着棉衬衫、运动裤和防风外套,看起来就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他领悟了导师的深意,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只看着林知夏,告诉她“我们现在赶时间,这个是我导师的名片,上面有我们办公室的座机号码。你要是想参观我们大学的实验室,欢迎随时来访。”

林知夏一怔,没反应过来。

江逾白代她收下了名片,还代她说了一声谢谢。

四年级一班的集合口哨声在餐厅里响起,沈教授一行人也渐行渐远。

江逾白把名片递到了林知夏手中,还问她“你也会突然发呆”

林知夏又在嘴硬“我才没有突然发呆。”

江逾白刨根究底地追问“你刚才为什么一声不吭”

林知夏攥着名片“我只是有点吃惊。”她跑向了班级集合区。

当天下午,解说员姐姐带着大家参观了海洋馆的鲸豚湾。

这是林知夏有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海豚。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

海豚的皮肤非常光滑,它们的身体构造完美地应用了流体动力学,让它们能在水里飞快游动。林知夏还注意到,有一只海豚最活泼,它从水池中窜出来两次,溅起一片水花。

隔着一堵玻璃墙,林知夏凝视着海豚。

那只海豚似乎也在凝视她。

海豚感知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如果它们意识到自己这一生都会被禁锢在水族馆,无法回归大海,它们是否会因此而产生思考林知夏在玻璃上画了一只海豚,也给今天的水族馆之行画上了句号。

班主任吴老师把同学们聚集到了一起,开始清点人数。不少同学都被海豚和白鲸深深地迷住了,挪不动脚步。吴老师连喊三声,同学们才回过神。

在吴老师的命令下,学生们按照体育课的排序方式,有序地站成了两队男生一队,女生一队。江逾白是男生队伍里的最后一位,林知夏也是女生队伍里的最后一位,他们两个无可避免地再一次并排了。

登上学校大巴之后,林知夏干脆坐到了江逾白的旁边。

所有人都走了一天的路,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惫,林知夏也不例外。她靠在座位的侧边,闭着眼睛睡觉,没一会儿已经睡着。

江逾白的左边是林知夏,右边则是班长董孙奇。董孙奇捧着自己的数码相机,让江逾白帮他参谋哪一张照片拍得最好。

“我帮你拍了照,”董孙奇透露道,“我偷拍了你两张。”

江逾白抬手,按住了相机“班长,你偷拍我”

班长温柔地劝诫他“江首富,别激动。”

江首富仍然有些激动“拍照前,要经过本人同意。”他把自己的肖像权看得很重。因为他的叔叔江绍祺打过不止一次的肖像权官司。江绍祺的种种遭遇,都给江逾白上了生动的一课。

周围大部分同学都在睡觉,尤其林知夏睡得最香。她像一只小猫咪一样缩在座位上,远比她清醒的时候安静多了。

江逾白不敢大声讲话。他说话的声音变得很轻。而董孙奇完全没有那方面的顾虑,董孙奇哈哈一乐,在数码相机的显示屏上展示今天的收获。

“江逾白你看”董孙奇叫嚷一句,“我这张照片,把你拍得超级帅气你快感谢我”

江逾白反应冷淡“我应该感谢我爸妈。他们决定了我的长相。”

董孙奇搂住江逾白的肩膀“这张呢你和林知夏、丁岩、甘姝丽站在一块儿大伙儿好热闹”

江逾白的回复不近人情“删掉。”

董孙奇大为惊讶“这张也要删掉”

“不要。”

说话的人,是林知夏。

林知夏被董孙奇吵醒了。她揉了一下眼睛,抱紧怀里的毛绒小企鹅,凑到江逾白的面前,观察数码相机里的照片。她非常开心地笑了笑“不要删,不要删把照片留给我,能不能留给我留给我吧。”

董孙奇仿佛在历经千山万水之后,终于找到了欣赏他的知音。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林知夏,你觉不觉得,我这个照片拍得好”

“是的拍得好”林知夏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有林知夏,还有江逾白、丁岩、甘姝丽。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你把照片送给我吧,可以发我的邮箱吗”

董孙奇立刻答应。随后他又问“林知夏,要不要把我的自拍照片也发给你这张合照里没有我董孙奇。我是班长,少了我怎么行”

林知夏愣了一瞬。她和董孙奇不太熟。她随口说“好啊,你发吧。”

董孙奇一拍大腿“好嘞”

他和林知夏隔着一个江逾白说话,他们两人都没注意江逾白的神情。江逾白的左手伸进了书包里,很快,他找到了自己的数码相机。

江逾白的数码相机是上周才买的最新款。而且,这款数码相机采用了触屏按键,需要用户自行调整各种参数。

江逾白只是想当场拍个照,相机屏幕却蹦出来一个超大的菜单选框。

他看着那些“饱和度、清晰度、对比度”,搞不清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他懒得研究,瞎按了几个键,也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整个相机的默认语言忽然变成了德语。

是的,德语。

江逾白仿佛在阅读一本无字天书。

有些德语单词,长的和英语、法语挺像的,但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数码相机的菜单栏完全沦为江逾白的知识盲区。他装作淡定地伸长手指,搭住关机按钮,刚要用力,忽听林知夏问他“你看得懂德语吗”

又来了竞争对手的挑衅,再一次来临了

江逾白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成长了很多。他已经不会像一开始那么羞愤难当。

他坦率而真实地承认“我准备关机。”

林知夏从他手里接来了数码相机。她低头按过几个键,这只相机就像是一匹被驯服的猛兽,在她手中乖乖听话。

她打开摄像头,问他“你要拍照吗”

事已至此,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而功亏一篑。

江逾白充满大局观地回答“是的,我想拍照。”

数码相机被林知夏交给了前排的丁岩。丁岩悄悄地举起了相机,趁着班主任和另外两位带队老师都在打盹,丁岩转过身,相机的镜头对准了林知夏、江逾白、董孙奇三个人。他为他们三人拍下一张新的合照。

“这就是海洋馆秋游的回程纪念照”林知夏开心地总结道。

这也是江逾白的私人相机里唯一的一张合照。

为什么他执意要和林知夏拍合照

对此,江逾白有他自己的理解。林知夏是他的竞争对手,他保留着自己与竞争对手的合照,正是为了督促自己,诚实地面对自身的不足就像美国总统林肯一样尊重、敬佩他的政治对手西沃德。

江逾白理顺了逻辑,收好了相机。

巴士返回学校时,正是下午三点半,太阳依然灿烂。四年级的家长们都赶到了学校门口接孩子,江逾白家里的司机也来了。江逾白走出大巴,走向司机,林知夏远远喊了一声“明天见”

江逾白举起手,朝她挥了一下,高声说“明天见”,,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