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嫌他扰了我的美梦,嘟囔了几句,不想理他,可他却一直唤一直唤,最后一句竟是带着笑意的打趣:“阿祥姑娘再不起,你师父可要打你屁股了。”

“师父”二字刺痛我的神经,我一睁眼,正好看见师父披着墨竹印花的大麾站在我跟前,他皱着眉头,神色紧绷的盯着我:“起来,不许在雪地里睡觉。”

师父鲜少用如此严肃的语气与我说话,我吓得一愣,忘了反应。师父竟懒得说第二遍,直接动手将我从雪地里拽了起来:“你若累了,便自己去屋子里睡。”他说完这话转身便走,剩下那句随着寒风刮来的语言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他真的说过,

“有人在雪地里闭了眼,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理解不了这句话,就如同我理解不了在那之后,师父偶尔看着我会有些许失神的呆滞,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甚至有时还会出神的呢喃:

“大爷的……越长越像!”

师父从小便喜欢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也懒得在意,倒是自那以后,我常常会在梦里看见一个紫衣男子,他总是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将我望着,唤我……阿祥姑娘。

才开始我不敢与他交谈,后来多见了几次我便鼓着勇气问他:“你是何人?”

他浅浅的道:“梦中人。”

第二天一醒,我便跑去问师父:“什么叫梦中人?”

师父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回答我,“鬼魂,幽灵,根本就没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怪物,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杂念凝聚在一起而形成的妖魔。唔……你觉得哪个合适,哪个便是梦中人。”

我挠了挠头,觉得哪个都不大合适,隔天趁着下山去圣淩教取食材的机会,又向圣淩教的教众们请教了这个问题。大家给我的答案又是千奇百怪,无法统一。

护教伯伯拍着我的脑袋一脸欣慰的望着我说:“小祥子长大了。”堂主姐姐望着远方像秀才吟诗作对一般告诉我:“心魂所系,梦寐以求,的另一半。”厨房杀猪的大叔告诉我:“你这么大年纪就做春梦了啊!得了,以后找相公便瞅着那梦中人的模样找吧。”说完这话,杀猪的大叔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呢喃自语着,“嘶……我这话被少主听见了约莫有些不妥吧……”

我眨着眼望了好一会儿,又问道:“相公是拿来干嘛的?”

“相公能干嘛……”大叔哈哈大笑起来,“赚钱养家,让媳妇儿过好日子!”

我心底一喜,眼睛一亮,忙问道:“那以后我可以找个相公做他的媳妇儿吗?”这样,师父交代的活都可以让相公做了,洗衣叠被,捶腿捏肩,我也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不想我问了这问题,杀猪的大叔却为难的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问问你师父才行。”多一个人伺候师父,师父肯定会高兴,没什么不好,师父肯定会答应的。

我拎着食材兴高采烈地回了风雪山庄。

用完晚膳,我见师父今日心情挺好,便兴冲冲的问道:“师父可想多一个人来伺候你?”

师父喝了口茶,扭头看了我一会儿:“笨徒弟一个就够了,我可不想再收一个回来折腾自己。”

“不是收徒弟。”我道,“我给自己找一个相公,然后把他带回来一起伺候师父可好?”我掰着手指,一二三四五的细数讨了相公之后的好处:“我洗碗时他扫地,我生火时他劈柴,我洗衣时……唔,他也与我一同洗衣。事情肯定做得又好又快。”我满脸期冀的转头望师父,“师父说,这样是不是很美好!”

师父不动声色的转着茶杯,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他约莫是没听清我的话吧,於是我又大着嗓门问了一遍:“师父,你说我给自己讨个相公怎么样?”

“啪”的一声,师父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茶水落了他一身,我惊愕,却听师父笑了出来:“好,自是极好,有人贴上门来伺候我,怎么不好!”

他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癫狂,我很想说“师父,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和你的话一点也不符合。”但在我开口之前,师父便走到我身前,狠狠的将我的脸捏了又捏。

“很有胆量嘛,嗯,小祥子,已经想着寻找帮手,有组织有纪律的来对付我了。”

“是伺候你。”我纠正他,但显然师父没有听进去。

“好啊,凡人女子及笄之后方可成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一年之后你若找到合适的人你便去嫁吧。”师父几乎是在用鼻孔看我,“到时候没人娶你,你可不要哭着来和我诉苦。”

我挠了挠头,很是不解:“师父,你不想让我讨相公,我不讨便是,你别生气。”

不知这话如何戳到师父的神经,他浑身僵了僵,立即便松了手,扭头道:“哼,谁爱管你讨不讨,只是……只是你是我徒弟,到时候没人娶反而丢了我的脸!”

师父果然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我叹了叹气,道:“师父不用担心,我现在有目标了,会努力的。”

我收拾了碗筷往屋外走,师父却像个木偶一样定在了房间里,直到我快要转角时,忽听身后传来师父沉沉的声音:“喂。”他唤住我,却又想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看上谁了?”

我望着天想了一会儿,答道:“我的梦中人。”

转过墙角,没走几步我便听见身后传来掀桌子踢板凳的声音。

师父一吃完饭就开始练功……真是勤奋啊。我也要加油给自己找相公,这样以后才能多帮师父的忙,少给他添乱了。

自那以后,师父使唤我的事越来越多了,几乎连睡觉也恨不得让我在他床边打个地铺,每次去圣淩教取食材,师父也跟闲得没事一样在我身后晃悠,初始大家对我都与寻常一般,但渐渐的男教众都不找我说话了,隔了没多久厨房杀猪的大叔也不大与我说话了。

如此过了些许时候,我有些不开心,觉得自己大概是哪里做错了被大家嫌恶了,师父每当看见我不开心,他脸色就更难看,偶尔还能听见他脱口而出的自语:“他妈的果然是圣淩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