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周始有天子,受天子之封的诸部即为诸夏。
春秋之时,诸夏部与周边北狄南蛮,东夷西戎各部,相互攻伐,兼并,交融,逐渐形成了尊周天子为正朔的共体。
到了战国时,曾经的狄夷蛮戎,皆以诸夏自居。汉都洛阳的居民,不少就是秦时迁移的骊山戎,陆浑戎等西北西戎后裔。
秦人直至西周末期仍是西垂游牧部落,一直就被归为戎狄。后为周天子牧马,护卫周平王东迁洛邑有功受封,而后不断东进,才渐成东周列国的一方诸侯。
即便是秦穆公称霸西戎,成为春秋五霸之一,被周天子与诸侯贺时,都自谓“秦国僻陋戎夷,犹惧被诸侯笑。”
当时的中原诸侯,是不承认秦为诸夏的,到了秦穆公时都还自认为戎。
按商鞅的说法,就是“始秦戎狄之教,父子无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为其男女之别。”
秦入诸夏,则诸夏之,都是商鞅变法之后了。
幽州右北平的山戎,早期就是北戎,匈奴的一支。只不过一经周天子封爵,即为诸夏了。
又历春秋战国,燕国灭无终国,再经始皇一统,到了汉时,山戎就彻底没影了,皆以诸夏自居。
诸夏就是这么从黄河流域的一隅,扩大至普天之下的。
箕子朝鲜就是诸夏,如今的幽州乐浪,玄菟等郡就涵盖朝鲜。乐浪郡治所,就叫朝鲜县,自古以来就属于幽州。
幽州从来就是边地,民风粗犷而彪悍,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嘛。像是田畴这号从小就爱串门乱借杂书,喜与人约架比剑的小孩,在幽州不叫不良少年,叫奇男子。
田畴岁数是很小,但活动范围很大,到处串门借书,与人比剑。无论士族与市井,不少人都认识这个爱书喜剑的小奇男子。
这位小奇男子,奇就奇在,他不是整日街面乱晃,没事找事。
他是书一借来,或要钻研新剑法时,就深宅其家,足不出户了。
非等到书读完了,新剑法研究出来了,他才会出来借新书,找人试剑。
这就不一般了,这是真痴真隐,真情真性的世间奇男子,不是终南隐居为捷径的邀名之辈。
于是,年纪轻轻的小田畴,名动右北平。
刘虞孤身入幽州,没有班底,招贤纳良之时,自然要打听幽州各地的风物与贤良,知道了右北平有个又欢又宅的小田畴。
他本想招后进前来一见,勉励几句。
这样右北平的人,以后提起小奇男子之时,自然会多一段田畴被“谁”所招,被“谁”看中的传闻。
这个“谁”是谁?刘虞是谁?喔,汉室宗亲呀,出身高贵。哇,礼贤下小孩,据闻刘公正在张榜招贤纳良?
名声,不就是这么相互带动,互蹭,互捧来的么?
刘虞是仕途老吏,又是家学渊源,很多事凭本能就办了。招来一见的人又不是单右北平一地,不单田畴一个奇少年,让人招完就忘了田畴这个名字了。
然后,招之即来的各地少良才,见过勉励完,名字他就忘了。
反而田畴的名字,突然扎根在了脑海。
恰如谁送礼了记不住,谁没送肯定能记住一样,田畴压根没来。
小奇男子手头书读正酣,新剑法尚未研究出来,哪有功夫出门去见汉室宗亲?
不去!
刘虞一下兴趣就来了,让人去交给田畴一封信,上面就是他入幽州之时,同程携带的三车竹牍木简,各类书简的书单。
汉室宗亲可以不见,没看过的书不可不看,小田畴果然拍马杀到。
刘虞本就对田畴有先入为主的好奇与好感,一见之下又没失望,自然起了栽培之心。
高门贵胄,仕途显宦,能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云里雾里把人弄愚。也能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剥去现象直点本质,真传一句话,一句就能让人启悟。
刘虞一存心栽培,掏出来的就是真货,田畴顿时就起了孺慕之心。
毕竟差距放在那里,皇族之后,箱子里随便掏点东西,对小奇男子就是一个新天地。
刘虞胜在酒老味醇,田畴胜在少年英才,又都是爱看杂书的,一老一少就越处越投机。
此次北上沮阳,迎回军的公孙瓒,刘虞就把视为可造之材的田畴,带在了身边。
与他当初先县吏,再郡吏,后举孝廉一样。先让小田畴有个“假”别驾从事的履历,时机一到,马上就能征辟为官。
这就叫先舞弊而不后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