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纪,冀县,西县三县,你自己挑个县过去,总督其县境内一切征发事。”
李轩负手望着视线尽头旌旗摇晃,似乎在吓唬北方军的上邽城墙,笑呵呵道,“把遇到的征发问题总结一下,多贴点布告出去,承诺麦子收多少,就拿走多少。抢收割麦的事,你愿意干下么?”
“报告,愿意。”审配大声道。
“那你征完就随队回,负责把上邽县境的庄稼收了吧。”
李轩对审配轻笑着点了点头,“麻利点,略阳,阿阳,显亲,望垣,平襄五县的粮食,估计咱也得帮着收收。”
“平襄?”
审配扭头看了眼等在营内的平襄来人,“此县似愿降。”
“我还愿睡个懒觉呢,天不亮就被催来了。”
李轩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平襄县的来人,“既等了我三天,就不能让人白等,咱也多给平襄三天。今日接不到降书,明日围上邽,老规矩,只要被围上,降者不赦。破城之日,凡官吏守军,一体屠灭,凡参与守城的地方氏族,出丁过十者,全族发配晋阳,交集中营看管。”
“是。”一众将佐无不凛然。
凉州是官吏豪强不分的,是个合法军阀州,早就是凉州人守凉州,凉州人治凉州,凉州是凉州人的凉州了。
因为东汉实际早已放弃了凉州,“弃凉”之议早已有之,刘秀开国时就有,马援等是保凉,不同意丢弃凉州。
后“保凉”占据上风,但朝廷实际采取的是辟当地豪强子弟为椽吏,当地人治当地,变相保凉,保住了地图上的凉州。
“弃凉”是源于羌人叛乱,羌人叛乱是因为受压迫,民族问题归根结底是阶级问题。
羌人连南匈奴都不如,耕田要缴赋,战时,羌人要被强征,作为汉军的附庸军,征战。幽州乌丸“以征代赋”的哥萨克政策都享受不到。
凉州地方官吏,豪强皆是随意奴役羌人,东汉官范式自己都形容羌人:“其内属者,或倥偬之豪右之手,或屈折于奴仆之勤。”
羌人就是社会的最低层,低到了极点,故而始终造反前赴后继,手里啥也没有,还是要反。
真就手无寸铁,手上连武器都没有。羌人造反就是手持木棍,当“刀剑”。拿着妇人用的铜镜,当“盾牌”,手里没刀,身无寸甲。
前赴后继的造反,被一次次镇压,直到汉安帝时,取得了一次辉煌的胜利,把邓太后的哥哥邓骘率领的汉中央军,连带征发的十郡郡国兵,杀的大败,自此鸟枪换炮。
勇士一旦获取了兵甲,那一下就不可制了,凉州叛军首领滇零自称了天子,非但在凉州建立了政权,且与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等人一样,攻出了凉州。
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麾下的所谓“西凉兵”,就是先零羌,河钟羌,湟中义从。金城,陇西与汉阳三郡的戍羌,为大汉戍边的羌人。
凉州官虐凉州民,就是因为皆流官,全内陆来的官,异地当官是不容易造反,可来了就搜刮,对当地没感情的。
逼反了羌氐,朝内陆逃跑的时候,还要带上凉州当地的汉人一起跑,因为这么做看起来比较正义。
可凉州汉人并不愿意放弃家园,于是凉州官就出动边军,烧毁不愿走的汉人田地,砸毁房屋,抢走耕牛牲畜,强迫汉民撤离。
被强拆,被迫离乡,不搬不行,后撤时还要不断遭受官吏,兵痞的勒索。迁徙途中,各种原因导致的横死于道,老幼被弃于野,自卖为奴者,比比皆是。
一路哭声震天,死伤枕籍,凉州名士王符亲历了这次悲惨的迁徙,描述为“千万之家,削身无余,万民匮竭,因随以亡者,皆吏所恶杀!”
这些官吏,比羌人还要凶狠。
汉廷凉州官吏的努力,终于将大量凉州百姓,逼向了大汉的反面。
大量汉人开始加入了羌人造反的队伍,羌乱的性质发生了巨变,羌汉一家,共造大汉反的时代揭幕了,叛军实力大增,非但凉州,且向关中,燕,赵,巴蜀,甚至高原大雪山扩散。
吐蕃,藏地,青海,就叫青唐羌,包括云贵,茶马古道上的羌汉杂居部落,就是从凉州羌汉一起造反,席卷而出的。
北宫伯玉,李文侯是胡人,韩遂,边章等是汉人,凉州汉胡相爱相杀,又合伙造反的诡异关系,那是有传统的。
真正凉州羌乱平,靠的是减丁,以贾诩冒任的爷爷段颎,张奂,皇甫规为代表的“凉州三明”,以大规模消灭人口为手段,才把羌乱遏制住,没人了,怎么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