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旁边那药童,他并不知道君长宁的名字,但要是说那位俊俏的秦关知州大人,肯定就知道讲的是谁了。君长宁心中有些气愤这家伙的不爱惜身体,走了进来也不上前去看,自顾自找地方坐下来,才说道:“秦怀明去处理张将军了,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燕弘傻呆呆的任由人摆布,那药童倒是很能喂药,一大碗药连一滴都没有散出来,等喝完之后燕弘才反应过来,微微皱眉暗道这药怎么这么苦。当然,良药苦口,中药就没有不苦的。君长宁之前还想要给他多放一些黄连进去,只是想着会妨碍了药性才作罢,只是瞧着燕弘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就要冷嘲热讽一番,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偏偏燕弘还挺喜欢他生气的小模样,觉得比正儿八经的更加亲近一些,也是,君长宁温文儒雅的时候对谁都是那个样子,嘴角的笑容似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对谁都是那般的风度。但眉宇间染上几分怒气的时候却分外的真实,燕弘自然更偏爱这个一些,这会儿听见他的话,便知道这人的担心,不怒反笑的说道:“幸好你没事。”
君长宁抿了抿嘴,到底还是走到了床边,示意药童扶着他躺好,才冷哼一声说道:“我当然不会有事,有事的人是你,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不爱惜身体,以后老了可要受罪。”
燕弘被教训了还乐呵呵的,伸手要去抓他的手,却发现进来之后君长宁一直把手背在身后,原本他只以为这个人不过来扶着自己喂着喝药是因为生气,现在想来却是有些不对劲的:“你的手怎么了?”
君长宁没料到他居然这般敏锐,嘴角抽了抽,在他似乎要爬起来的动作下到底是将手放到了身前,一瞧之下燕弘更是脸色大变,想到君长宁从那么深的地方将自己背出来,可见手肯定是受伤了,现在又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一个养不好就要受罪。
君长宁见他的脸色都变了,便说道:“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不过是擦破了点皮,齐家大惊小怪的一定要我包扎起来,你也知道我一向拗不过他,不然的话等以后回去了,可要被三个人一起唠叨,所以就随他去了。”
燕弘虽然知道这一点,但心中还是担心,但又不能为了安心而让他解开绷带,只好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君长宁叹了口气,原本是自己担心这家伙,现在看着怎么反过来了。说实话他的双手真的伤口不严重,充其量不过是磨破了皮,这也是因为他接二连三的骑马赶路的缘故,到底是没经过常年的锻炼。
君长宁索性坐到了床上,伸手就要开始解开绷带,燕弘赶紧给他按住了,连声说道:“这是做什么,好好待着,我不操心就是。”
君长宁挑了挑眉头,瞧了一眼那家伙比自己严重许多的伤口,淡淡说道:“我可是记得某些人连自己都操心不过来,倒是还有时间操心别人。”
燕弘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伸手握住君长宁的手,虽然隔着几层纱布,还是能感觉到里面的温度,君长宁就像是一块暖玉,不停的散发着,让他割舍不下的温度:“你可不是别人。”
君长宁微微一愣,低头便看见燕弘的眼神,明明还是那双眼睛,这一次的眼神却似乎有些不对劲,有些,灼热的过了头。
君长宁上辈子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但也是交过几个女朋友的人,哪里看不懂这样的眼神。心中暗暗觉得有些不妙,心想难道是自己舍身相救什么的,让这家伙昏了头,才把友情爱情弄混了,当下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只以为是因为生死关头的情谊,才让他有些失态罢了。
君长宁咳嗽了一声,将燕弘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那眼神果然又变得平常起来,君长宁便只当那是一时失禁,当下有些欲盖弥彰的笑着说道:“也对,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
燕弘微微挑眉,他倒是没料到这孩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敏锐,只可惜一日之前,他尚且把自己对这孩子的好感当做友情,一日之后,他却无法再欺骗自己,那种刻骨铭心的,蚀骨般的温暖,真是让人放手不了。
燕弘是一位出色的将军,自然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而且他还要好好的想一想,自己究竟是不是要走出那一步,燕朝对男男□并不宽容,这也是当今圣上矫正过往的缘故,而君长宁更是君家连升了九个女孩之后才得来的宝贝蛋儿,自己真要走出那一步的话,恐怕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君家的反对。
君长宁被他直勾勾看着有些脸颊发烫,心中却并未有多少厌恶之感,只是觉得两人一直是至交好友的状态已经很好,并不需要再进一步。于是坐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昨天晚上下了大雪,不知道道路清扫出来没有。”
这样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君长宁去看,燕弘自然也知道这是他的借口,大概是自己的眼神过于火热,让这孩子想要逃避了,燕弘也不阻拦,只是笑着说道:“十郎,我还未对你说声谢谢,如果没有你,恐怕我现在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
听见这话,君长宁的脚步微微一顿,以往听燕弘的声音只觉得好听,够男人,现在这位故意压着嗓子,那带着磁性的男性嗓音却像是一只爪子,慢慢的挠着他的耳朵,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随即又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这家伙以后就是当不了大将军,去勾引女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看着那人有些惊慌失措的离开,燕弘微微一笑,随即却又皱起眉头来,他喜欢君长宁,那是毋庸置疑的,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就喜欢那个软软嫩嫩的小孩。等长大了,又是喜欢他的率真聪慧,而现在,这份喜欢却渐渐的变得不同起来。
如果是别人,燕弘如果是合了心意,二话不说肯定就直接下手就是,这些年他远在边疆,府内也是有几个女人的,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可能将近十年都守身如玉,但那几个对他而言不过是个玩意,喜欢的时候去就看一眼,大部分时间都是忙着公务。
君长宁跟那些女人又怎么会相同,如果十郎是个女人,他不用犹豫直接娶回家作为妻子,一辈子只有他一人就是了,但他偏偏是个男儿,还是个颇有抱负,满身才华的男人。君长宁不会愿意做自己的男宠,这一点燕弘无比的清楚,而他也绝对舍不得这个人落到那样的境地。
67、压抑
燕弘还没有想到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情感,君长宁却带着齐家离开了青禾州。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燕弘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追上去。对他而言,君长宁这时候离开或许也是一件好事,那种沸腾而来的情感让他觉得十分的陌生,有时候看见十郎,他会变成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一直理智的人突然爱上了谁,一般会有些不知所措。不甘心退后,想要占有心目中的人,又不敢前进,怕自己不经意间伤害到了那人。燕弘就是在两难的境地,在战场上的决断在这个时候烟消云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心爱的朋友。
大概君长宁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选择离开,在君长宁看来,燕弘对自己态度的改变,或许只是因为生死边缘的时候,拯救了他的就是自己,如果换成另一个人,或许也会是如此,这在心理学上是讲得通的。这样而来的情感,不去维护的话很快就会恢复原状才是,比起相爱的人,他们更适合作为朋友。
来自现代的君长宁无比的知道男人跟男人的爱情有多么的艰难,他上辈子并不喜欢男人,好吧,其实他对女人的兴趣也不是那么大,有朋友曾经形容他是精神恋爱者。但作为心理医生,他接待过不少同性恋倾向的男人女人,而他们的故事无一都是悲伤的,甚至有时候遭遇到了背弃,他们甚至都无法跟异性恋人一般光明正大的谴责对方。
爱情是所有感情中最易变的情感,也许这东西是可以在段时间内爆发让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力量,但在医学上来讲,至多也维持不了十年,那之后呢,已经跨过了爱情边界的两个人,还能做回去朋友吗。正是因为珍惜跟燕弘之间的情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君长宁都不想跨出这一步。
想到这里,君长宁叹了口气,因为刚下过大雪,从青禾州回去的路上都是白茫茫的,就像他现在一片空白的心思,君长宁有些不明白,既然已经决定不回应这段感情,何必还有那么多的惆怅。有时候他也会痛恨自己的敏锐,如果他笨一点,或者装傻一些,就能含糊糊弄过去,等许多年后再回想的时候,这段懵懂对燕弘来说,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