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肯定的语气。
虽早就有了准备,可听他亲口说出那几人是他弟妹的时候,苏移光难免有些不舒服。
宗祁点点头:“是他。”顿了顿,又道:“他们几人将我父亲的书信私自拦截,我事先也不知晓他们来了京城。”
苏移光抿了抿唇, 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看着他的眼神都带了些不善。
“那郡王的意思,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替他们瞒下此事了?”苏移光感觉喉头发涩, 嗓音也带着些许沙哑。
宗祁略一迟疑,点了点头,“我确是瞒下了这件事。”
只一瞬间,苏移光便觉得心口发闷,她想生气,又不知该如何生气。说到底,他们是亲兄妹,而他只是个外人,宗祁要帮他们,也无可厚非。
可一想到那几人,今日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筵席上,她便觉得堵得慌,面对宗祁时也少了许多耐心,咬着牙道:“也难怪郡王那日邀我去揽月楼休憩,而后又送我回家。为了这几个弟妹,你倒是费尽苦心了。”
她说到最后,眼睛都已经发红。
是气的。
原本以为宗祁是好心送她,后来又以为他是有那般心思......
如今才知道,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只是这所图,出乎她意料之外。
宗祁霎时怔住,没料到这件小事竟让她误解至此,望一眼她如画的眉眼,蜷了蜷手指,缓声道:“我确是隐瞒了他们来京的消息,只是对武侯隐瞒而已。”
也因不想将苏移光牵连进来,那日才未曾对她吐露实情。
苏移光微一愣神,对他的话有些不明就里,对武侯隐瞒,这是什么意思?
宗祁深吸一口气,又道:“那晚我就派了人将武侯引了过去,他们在狱中待了三日。”顶着苏移光惊诧的目光,他接着说:“而后是官家听闻此事,让人停了责罚,又过了两日才将他们捞出来。”
原来这几人是官家放出来的,宗祁所瞒着的,也不是对她和官家隐瞒他们犯法的事,而是隐瞒了这几人到汴京的消息。
他语气虽平淡,苏移光却仍能感受到些许寒意,忍不住拢了拢所着的长褙子,想要获取一些温暖。
她瞬间就懂了宗祁的意思,以亲王子女的身份地位,他们若犯错,府衙无权过问,需由官家亲自提审。宗祁此举,意在先让他们受一遍刑罚,再由官家另行处置,以避免官家所降惩罚过轻的情况。
他们进去三日,定然不可能只是关在里面而已,没有王子王女的身份,该受的刑罚必定是要受一遍的。而后官家让人停的责罚,估计是额外的那部分。
“郡王此话......可当真?”苏移光缓缓启口,对他的话还是有些不确定,“既然如此,娘娘为何不知此事?我今日说起的时候,娘娘对闹事的人是谁,一无所知。”
宗祁回道:“祖母年事已高,官家怕她为此事烦心,便未曾提起过,只说了他们到京城未曾通传的事。”
顾太后一辈子克己复礼,哪怕当年娘家权势滔天,也从不拿捏一分架子。顾家能够急流勇退,不仅因为老淮阳侯壮年薨逝,河东乱成了一锅粥,也和顾太后高居太子妃、皇后之位,却向来谨守本分有关。若是知道自己几个孙子孙女如此猖狂,定是能当场气晕过去。
苏移光狐疑地望着他,却没能从他的神色中瞧出一丝异样来,她缓声问道:“那娘娘是并不知道这件事了?”
“是。”宗祁这次答得干脆,“祖母最近对京中这两件事正在气头上,你暂时也先别跟她说。”以后要是从别处知道了他管不着,但瞧太后的模样,最近还是别让她知道为好。
不知怎么的,苏移光突然对那几个升起了几分同情。
刚在牢里蹲了四五日,还受了刑,根本就没养两天呢,就要被太后拉出来参加宴席。且这个宴席还推脱不得,若是不来,太后定要问自己兄长的乔迁宴为何都不来,到时该怎么解释?
如此一来,几个人只能拖着病体,随太后前来赴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阿蛮。”宗祁的眸子微微暗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我那日邀你去揽月楼,同他们几人并无干系。”
苏移光没说话。
瞧他对这几人的态度,恨不得往死里整的手段,若说他想替几人善后,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可她也确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似乎是等不及她回话,宗祁接着说:“送你回去,也与他们无关。”
他想将一切都解释清楚,以免再起波澜,亦不愿中间因此而产生隔阂。
苏移光的心跳一下子便停了半拍,她缓了许久,方才温声道:“是吗?”
“如此看来,那日当真如郡王所言,是路过了。”她唇角重新挂上浅笑,温柔缱绻,随后对着宗祁叉手躬身,“是我错怪了郡王,还请郡王恕罪。”
宗祁不愿见她如此,“你有何错?他们同我之间的关系,你会误解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任是谁,都会觉得他会这行径是在帮自己的亲兄弟,只怕传到他父亲耳中也不例外。
苏移光搓了搓脚下未化的一点积雪,问道:“他们,当真在狱中被关了几日?”
宗祁哑然失笑:“我何时骗过你?”
苏移光抿着唇,又问他:“那他们在狱中,难不成还真的受了刑罚?”
“自然是按照律令走的流程。”宗祁指了指她的发髻,温声道:“玉簪上有一瓣梅花。”
明明头上应当没什么感觉才对,苏移光却蓦然觉得有一股隐隐的痒萦绕在发间,匆忙伸手拽下那瓣梅花。
因拽得极了些,将玉簪也一并拽落,摔在地上,成了两截。
苏移光霎时被这一出给吓到,血液凝固了一瞬,方才想起低头去拾簪子。
宗祁先一步将其拾起,递给她瞧:“已经断成这样了。”
她定睛去瞧,只见那支玫瑰青玉簪是拦腰折断的,缺口正好在中间,无论从哪一头都不能再用了。
苏移光很是惋惜,“我还没戴多久呢。”其实她妆奁里的首饰,每一样都没戴多久。不过这支簪子是她去岁生辰时,顾充特意找人定做的,倒令她印象深刻。
望着她懊恼的模样,宗祁想了想,柔声道:“我府上有懂得修补的匠人,你若是不急着用,倒是可以先放在我这,等修补好了,我再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