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察觉似的,慢条斯理从桌面上拿起自己的腕表,左手手腕一翻——
言柚瞪着他的眼瞳蓦地一缩,几步上前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
他光洁的小臂上、就在动脉所在的地方,稍微往下一点,有一条很深很深的疤痕。
她抬眸,左边耳骨上的耳洞,再一次落入她眼中。
“你……”她仿佛失了声,惊得连抓着他的手都在发抖。
“我怎么?”景清让倒是没发现她的不对劲,用了点力将手抽回来,声线凉凉的:“这次又打算用什么招数,妄图抵掉过错?”
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言柚眼睛紧紧盯着他手腕上那道伤疤。
心中那道早已被她否决的想法再一次浮上心头,她又似要将这荒诞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一般用力甩了甩头——
却仍然抵不过内心,颤着嗓子问他:“你……你这条伤疤……是不是割腕时留下的?”
言柚第一次见到哥哥这条伤疤,是在他来到她家的两个星期之后。
她和哥哥一起放学回家,路过超市的时候,言柚拉着他进去买了两瓶冰雪碧。
那时候的气温早晚温差很大,太阳落山时还没开始降温,整个湖湾都闷热地要命。
接过雪碧之前,他正脱下校服外套,系在自己腰间。
言柚刚拧开瓶盖递给他,就见着他手腕上赫然一条凸起来的疤痕。
那条疤很长,很深,一看就知道疼得要命。
言柚当时吓得声音都变了,当即就指着那条疤问他:“哥哥,你昨晚是不是想要背着我自杀?”
同言柚熟了,他偶尔也会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懒洋洋接过她开好的雪碧,喝了一大口才拖着调子回她:“我背不动。”
“我是认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小言柚吓得眼眶都红了:“你不要想不开呀,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自杀?”
“我最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可是、可是不高兴你也不可以自杀呀……”
她可怜巴巴地拽着他的衣角。
见她是真急了,他才敛起神色,回她话时声音很轻很轻:“没有背着你自杀,是以前弄的。”
“你放心好了,跟你没有关系。”轻叹一声,他将言柚那瓶雪碧的瓶盖拧开,递到她唇边,示意她喝。
直到她听话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他才满意地将瓶盖盖好,饮料塞回她手中。
“不会自杀的。”像是在同她保证,也像是在同她承诺。
“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言柚至今都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割腕。
但哥哥曾经跟她说过,割腕的时候不痛,就是不太好受。
那种,血和生命一点点流逝掉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会把活人逼疯的。
只有绝望到极致的人,才会就那么看着自己身上所有的鲜活消失殆尽。
哥哥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脱掉外套,身上就是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淤青。
而这其中最骇人的、言柚能看见的,就数手腕上这道疤。
当然,由于他身上的淤青太多太多,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他手腕上还有这么一条。
熟悉起来以后,言柚缠着他问过好几次,可每每一问到这些疤痕的由来,他就仿佛成了哑巴,怎么问都不会说出哪怕是一个字。
就像他的名字,也从来没对她说过。
直到离开那天,他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言柚的笔记本上。
不是景清让。
……
可男生打耳洞已经不常见,他的耳洞却就是这么巧,在左耳的耳骨上,更何况同样位置上有同样的一条伤疤。
“不是割腕留下的,难不成是剁手留下的么。”
他唇角勾勒出一道讥讽的弧度,重新将腕表戴回去,淡淡道:“我好心提醒你,要真想嫁个有钱人,或者是想要捞个情妇当一下,最好去找那种四五十岁的,起码你装装可怜他们就会上当……”
他话头停了停,垂眸,捏住她的下巴打量了一圈:“你对我而言,段位真的还不够看……”
“穆明谦。”
景清让话没说完,言柚就惨白着一张脸打断他。
穆明谦,是那个哥哥的名字。
是他写在她笔记本上的、言柚一次都没能喊出口过的名字。
一开始的言柚,甚至不知道他的姓该怎么念。
她想的是,哥哥应该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名字的,所以在她面前,连爸爸妈妈都只是喊他“哥哥”来替代。
有时候觉得别扭了,言学裕会喊他一声“小子”,像父亲喊自己儿子一样。
而冯女士喊的更多还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