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覃川知道姜妩是和叶炀一起去的韦德拍卖会,也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件事。她的目的为何,顾覃川不动声色地等她揭晓。
三人围着茶几而坐,几泡茶水过后,姜妩说道:“我想求师父赠画一幅。”
听到此话,顾覃川端茶杯的手微微一滞,眸色暗了几分。
赵子然也是个明白人,姜妩虽然是他的徒弟,平时对他很上心,但姜妩从未向他开口索求过什么。
赵子然微微点头,问姜妩:“是自己观赏临摹,还是……”
“转赠朋友。”姜妩没有隐瞒,实话实说,“我答应他,会送他一副师父的画作。我这位朋友,师兄也认识。”
一旁沉默的顾覃川突然被cue,眯了眯眼,问:“谁?”
“叶炀。”
顾覃川的脸色和心情一样复杂,姜妩在他面前坦然提起叶炀,说明她对叶炀并无不可为人道的关系,但顾覃川并不想从姜妩口中听到任何其他男人的名字。
“叶炀懂画吗?”顾覃川微笑,笑容却不达眼底。香炉升起的淡淡烟雾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橫陈在两人之间。
姜妩直起腰,拧起茶壶,上身微倾,往顾覃川的茶碗里添了点新茶,柔而缓地将顾覃川一军:“叶炀若不懂画,师兄便不会忍痛割爱将宋代孤品名画转让给他。”
顾覃川割爱是为了得到此生最爱,姜妩聪明懂人心,岂会不知其中深意。顾覃川不奢求她为此感动,但她不该提这件事,再来让自己做嫁衣。
顾覃川深深凝视着姜妩,犀利的目光带着适可而止的警告。
姜妩敛目避开顾覃川的目光,摸着自己的茶碗说:“师父曾教导我们,不懂不要紧,只要有颗坚持学习的心,总有一天会开窍。我现在的画画水平比以前有所提升,想临摹这幅《雪松图》,让师父点评。”
“好。”赵子然提议,“覃川一起去。”
顾覃川站起来走向画案,姜妩取出宣纸,然后研磨。
两人之间的氛围很严肃,赵子然觉得他俩需要单独谈谈,便起身暂离画室。
赵子然一走,顾覃川便从姜妩手里拿过墨锭,没好气道:“手不疼了是吧?”
姜妩轻叹:“你不该在师父面前暴露情绪。”
“是你先惹我的。”顾覃川将墨锭舞得飞起。
姜妩按住顾覃川的手背,说:“我和叶炀没有工作以外的任何关系,送画是我提的,当时我和他还没有达成合作关系。”
谈项目,礼多人不怪。姜妩的解释令顾覃川心情稍霁,研磨的速度变得柔缓:“以后要我配合你,你提前告诉我,特别是涉及到其他男人的事。我心眼小,容不得沙子。”
“我们没有恢复恋爱关系,你的占有欲别太强。”姜妩放开顾覃川的手,边铺宣纸边说,“这段时间我感受到了你对我的尊重,也明白你的用心,我正试着接受你,别让猜疑再次摧毁我对你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
“你和我的工作环境免不了暗香浮动,我们以前没有迷失其中,以后也不会。所以,彼此信任好吗?”
顾覃川放下墨锭,面对姜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上次电影颁奖礼,你看到那些女明星对我放电,你心里舒服吗?还有那个颜妍穷尽心思想勾搭我,你在意过吗?”
姜妩垂下眼睫,沉默了半晌,吐露心声:“不舒服,在意过,但我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利。如果有好女人出现,我会默默送祝福。”
说半天,姜妩不介意将自己拱手送人。
顾覃川整个人都不好了,磨牙道:“你现在真的像一潭死水,怎么撩都惊不起半点波澜。你以前的热情去哪儿了?一次感情失败对你来说就这么痛苦?我看你面对工作的挫折越挫越勇,对感情你就不能抱点希望?”
姜妩平心静气道:“工作和感情不能相提并论。工作在于积累和沉淀,只要努力就能获得回报。感情是荷尔蒙的碰撞,是心弦拨动的震颤,所谓日久生情,生的不是爱情,而是习惯身边有人的依赖之情。你讨厌被依赖,不是么?”
“你的想法有问题!”顾覃川烦躁地在画案旁踱步,“你长期用这些理由自我麻醉,借此压抑内心的热情和原始的渴望。你又没出家,看破红尘有意思吗?”
姜妩双手撑在画案上,耳后的头发垂落下来,羽扇般的长睫不停扇动,看起来像似在做心里建设。
姜妩知道自己对感情是压抑的,怯懦的。如顾覃川所说,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便找各种理由自我安慰,只有午夜梦回时,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真实想法才会悄悄冒出来纠缠一番。
顾覃川那么骄傲的人已经做出改变,自己何必扭捏作态,抓着过去不放?
姜妩再抬头时,露出明媚的微笑,取下笔架上的毛笔递给顾覃川:“我们来合作一幅画吧,你画山,我画松。”
姜妩卸下心理包袱的轻松的样子一看就是真实不做作的,顾覃川松了口气,拧成一团的眉心舒展开来,接过笔,道:“我会认真画,你也认真点,别用抽象派的画风毁了我的名著。”
“还名著……”姜妩嫌弃道,“你的迷之自信是怎么练出来的?”
顾覃川边蘸墨边道:“名师出高徒,师父的本领我学到了一半,但你是个美丽的意外。”
“我的画功没你想象的那么差好吧!”姜妩微微鼓腮,胜负欲被顾覃川的话激发出来,另取一张宣纸,在顾覃川身旁练习起来。
姜妩专注于自己的画作,每一次落笔都谨慎小心,雪松在她脑子里早已成型,但落于纸上却差之千里。
顾覃川画好一座奇峰后,转目看向姜妩的画纸。
作为受过专业训练的领导者,顾覃川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第56章
姜妩画的啥啊!
扎根悬崖的老松原本呈矫姿卧龙之态, 遒劲盘曲,枝干乖张,斑斑龙鳞, 带着欲奋飞起舞的气韵。姜妩画的松树似羸弱病柳, 垂在崖边, 摇摇欲坠。
顾覃川很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师妹, 你果然是国画界的一股泥石流,师父没被你气晕, 实属修为高。”
姜妩听到此话,手上的墨笔飞速旋转,墨汁似自带巡航般准确无误地落在顾覃川棱角分明的帅脸上。
顾覃川侧脸躲避,躲了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