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一路跟随,大约是三日月将全部的心神都倾注在怀里的审神者之上,故警惕性差的可以, 竟没发现伪装隐蔽得极不走心的鹤丸。鹤丸鬼鬼祟祟的跟在后头, 又是磨牙又是拔刀,手指头在刀柄上按来按去, 心里寻思着找个好机会一刀便将三日月砍了去。
这些天他也不是没对三日月出过手,决斗偷袭皆有之,然每次却都被三条家的几位打扰搅和了, 不若按照三日月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怕是早就给他砍成碎末了也未可知。
但现在他冷静下来,不由的从中发现了几分与众不同的端倪, 为了确认不得不跟在三日月身后仔细观察, 以求确切的证据。
前方弯曲小路快到尽头, 隐隐可见付丧神们的或坐或站的身影,甚至随风飘来絮絮低语。审神者垂在三日月胸前的脑袋动了动, 微微抬起来一点儿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放了下去,似是察觉到前方的人影闪动。
这些天审神者素来表现的感官迟钝,对外界的反应极差,这回到了室外却是难得的出现了一点儿反应,让三日月惊喜不已,忙开口劝哄。
“您看到了吗?大家都在前面等你呢。烛台切做了很多美味的点心,次郎开封了酿造许久的酒坛,小夜拔光了自家花坛里的花给您做了个插花瓶……您抬头看看好吗?”
三日月挑拣了几个从前和审神者玩的好的付丧神说了几句,只见他话音刚落,审神者便仿佛得了指令一般慢慢的抬起了头,机械的朝前望去。他还在细细的发着抖,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细长浓密的睫毛蝶翼似的动了几下,颤抖的模样就像风雨中瑟缩的雀鸟。
鹤丸悚然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树上一跃而下,抽刀出鞘,银光闪闪的刀锋悬在三日月头顶,带着凶狠无情的杀气迎头劈下!
三日月虽心神懈怠,但突如其来的暴涨杀意却将他从梦中惊醒,因要护着怀里的审神者便硬生生受了这全力的一击,还好身体下意识侧偏了一分,那刀锋斜斜的从三日月肩头削过,扬起大片飞溅的血花。
三日月又惊又怒,“鹤丸国永!”
鹤丸这一刀不管不顾,倘若三日月不是将保护审神者的安危放在了下意识躲避之前,这一刀少不了要将审神者牵连进去。
面对三日月的指责,鹤丸却全无后怕悔改之意,竟是满脸怒色,一言不发的提着本体一刀刺了过来。
三日月避无可避,鹤丸这一刀极快,三日月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一阵大力迎头痛击,他踉踉跄跄的后退,右肩随之而来一阵剧痛,一直死死抱住审神者的手臂终于一松──
鹤丸撒手放开本体,三日月被刀锋穿透肩膀死死钉在身后的大树上,审神者软绵绵的从他臂间滑下,鹤丸跪了下来,伸手将审神者拢进了怀里。
白发付丧神脸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胡乱的用衣袖拭去,伸手将审神者脸上覆着的发丝拨开,露出一双雾沉沉的双眼。
三日月从剧痛中回神转醒,实在不懂鹤丸这一番操作有何目的,即便将审神者抢去又如何?一切都应该将审神者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他张口便想怒斥,却见鹤丸低下了头,将审神者拢进怀里,安抚的将他锁进双臂之间。
“不怕不怕,没事了,不怕不怕。”
什……么?
三日月的大脑神经仿佛出现了断层,视网膜里映出的审神者面容苍白憔悴,他将整张脸都埋进了鹤丸的胸膛,手腕颤抖着抬了起来拢住鹤丸箍紧他的手臂,五指泛白的紧紧抓住。
审神者从发丝和手臂的夹缝间抬眼看了三日月一眼,这一眼仿佛将一盆冰水从三日月的天灵盖浇下,冷得他连灵魂都在打颤。
审神者雾气朦胧的双眼里,是掩藏得极深的恐惧。
鹤丸将不再发抖的审神者打横抱起,审神者紧紧的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指节泛白失血,却不再细细颤抖。
和风温煦,温柔的拂过三日月的脸颊,就像一只温暖的大手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三日月却浑身冰冷,仿佛连血液也凝结成冰。
审神者不爱他,他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