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大草原最南端六百里沙海之北际。旌旗飘扬。万马奔腾。巨大的声浪惊天动地。十五万秦军铁骑经过长达近二十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再出沙海、进抵漠北。
当下,秦军迅速北进,向十余里外的一条无名小河行进,准备依旧和上次一样在此扎营。谁知大军方前进七八里,就有斥堠飞马来报:“蒙大将军,李大将军,大事不好,匈奴人杀死大量牲畜在河水之中,已经腐烂发臭,河水恐怕已不可饮。请大将军定夺!”
蒙恬闻言色变,急道:“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快,叫上医官,一起去看看;其它军马缓行,无令不得饮水!”“喏!”
当下,蒙恬和李信等人带着医官便向小河急奔而去,须臾即至。放眼看去,果见长长的河流之中,到处都飘浮着腐烂的牛、羊、马、狗等动物的尸体,且多已腐烂生蛆,远远的便臭气熏天,令人直皱眉头。蒙恬脸色阴沉,挥了挥手道:“验水!”
大秦军令:沿途所饮之水必须有医官检验过后方可饮用,以免被敌投毒所乘,违令者斩。所以,秦军的医官都是训练有素的熟手,很快取出一些验毒用的瓶瓶罐罐便开始检验起河水来。不一会儿,三名医官面色忧虑地回报道:“蒙大将军,李大将军,结果出来了。这些水都已被疫毒所染,不能饮用;而且大军也不能靠近,否则万一被疫毒所染,便很有可能祸及三军!”
蒙恬握紧了拳头,狠狠地骂了一句:“卑鄙,竟然靠水中下毒来阻止敌人,无耻的匈奴人!李兄,大军要是无水可饮,要不了三天就会崩溃,你看如何是好”李信想了想道:“蒙兄不用惊慌。这事好办。昔年我等在南荒,也遇到过毒泉不可饮用的情况,后来都是握井为饮,现在也可以这样做。我们立即召集军中擅长此技的军士远离此河,四处桩井,这样便可解决了饮水问题!”
蒙恬一喜,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了!走,咱们回军,这里不能呆了!”当下一行人急急回转。率军向西北而行,又进十里后,远离了毒水,便扎下营来。同时,抽选大量生活在草原、荒漠附近的各族有经验的将士寻水,大军一直忙活到夜里,这才桩通了上百眼清泉,让渴得几乎嗓子眼冒烟的秦军将士们终于能够喝上了甘甜的淡水!
但便是如此,蒙恬也是面有忧色,对李信道:“李兄。匈奴人这招可狠毒啊,每到一地,我军便要摁地为井。浪费了很多追击的时间不说,而且还要时时提心吊胆地防备瘟疫。这要给行军带来多少不便啊!万一一个不察,被疫毒所染,那可就惨了!”
李信点了点头道:“是啊,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可一边严令军士们靠近各溪流、湖泊。以免被感染;另外,火速派使者赶回咸阳,让陛下迅速补充足够地相关药材前来军中。这样可解此难!”蒙恬摇了摇头道:“前一点倒好办,只是派使返回咸阳。一来一回,再加上筹措药材的时间,恐怕最少要两个月,哪里还来得及!说不定等药材赶来的时候,战事早已结束了!”
李信想想也对,忽地有主意道:“有了,我们军中不是有一小部分东胡族的军士吗!他们久处草原,应该知道防治疫病要用哪些草药,可以将他们抽调出来,每到一地,便四处搜寻草药,熬成药汤,让将士们饮用,这样可解燃眉之急。只要我们能够安全越过这片疫区,赶上匈奴人的大队,那时就不用怕了!”
蒙恬连连点头,笑道:“到底李兄见多识广,这回我倒要看看匈奴人还有什么花招!”李信笑道:“其实下毒这件事正说明了匈奴人已经色厉内茬了,否则不会自己破坏自己的家园,作出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了。等着看吧,这回咱们非把冒顿这小子的卵黄捏碎不可!”众人一阵大笑。
暂时解决了饮水和防病的问题后,秦军不敢在疫匹多呆,那可真是日夜兼程,急速北进,一口气便北突千里之遥,而仅仅用了四天!
这一天傍晚,疲惫不堪的秦军终于走出了千里疫区,在漠北深处地一条大河色楞河旁扎下营来。
这几天来,依靠秦军将领们丰富的战争经验和强大的医疗救护体系,十五万秦骑终于安全地走出了千里疫区。由于应对得法,几乎很少有军士所疫毒所染,偶有所染者,也是被立即隔离监禁,原地派军医和将士们看护、不再随军!
由此,秦军终于挺过了第一道难关,开始了和匈奴王庭做面对面交锋的历程。
三天后,傍晚,色楞河南,秦军大营。
帅帐中,将星云集,正在议事。
蒙恬面色兴奋道:“各位将军,根据这三天斥堠四处哨探所知,现在匈奴军十余万主力离此并不远,在克鲁伦河以南、离此大约三百里屯住。而匈奴王庭数十万部卒则在五百里外的克鲁伦河附近屯住。也就是说,匈奴人已经被咱们赶上了!”
帅帐中,顿时是一片欢声雷动。不容易啊,秦军长途跋涉两千余里,几乎累得吐血,这才堪堪赶上了匈奴人!
蒙恬见诸将兴奋,也自高兴道:“现在,战机对我军来说比较有利。因为匈奴王庭各部族离此不远,匈奴王庭军主力为了保护部族必然要与我决战,否则咱们就抄了他们的老巢,让他们成为无根浮萍,饿也得饿死他们!”诸将更是大喜,个个跃跃欲试。
英布却起身道:“大将军,但我军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首先:我军急奔千里,已经与后勤粮道脱节,凭军中现在所存的粮草和牲畜,不抵三日之需,不等击败匈奴军主力便会粮绝。而要等粮道补给上来,恐怕至少要在十天之后。且粮道要经过疫区,更是困难重重,万一护粮军被感染,恐怕粮道就有可能绝断;其次,我军远行疲惫,匈奴军却以逸待劳,而且匈奴人为了保护自已的部族,必然与我誓死决战。所以,也切不可大意啊!”
诸将被英布一提醒,也是清醒了许多。三天的粮草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够让大军支持到与匈奴军决战地,当下都有些忧虑起来。
蒙恬想起了粮草,也不由得头疼道:“是啊,目前粮草问题最为麻烦,千里疫匹,渺无人烟,根本没有匈奴部族供我大军补充军用,这以战养战的目标也就跟不上了!现在,马上就要面临与匈奴军的决战,区区三天粮草。实在是不够啊!诸位将军想想看,可有办法,暂渡难关”
灌婴起身道:“太将军。我来说说。我看,目前军中地粮草和牲畜可暂时不动。立即派出大军四处围猎,现在摹肥沃,多是地肥美地麋鹿和黄羊,还有很多的狼群和野马群、野驴群,足可供大军数日之用。等大军筹备足了数日的干肉。咱们就迅速北上,先击溃匈奴军主力,得其牲畜补充后,再北击匈奴各部族、以战养战。这样近期我军有没有后勤粮道补充问题都不大!”
诸将闻言面面相觑:秦军打仗,一向都是有很完善的后勤补给,根本不需要秦军自己四处去筹粮,现在竟沦落到要去打猎为生,这让众将地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蒙恬却奋然起身道:“各位将军,陛下临行前对我们说过:‘这次北征匈奴,是你死我活的大决战,其中难免有很多凶险和困难。希望你们不要靠、不要等,自已想办法克服困难,因为这击灭匈奴并非我大秦扩充的顶点、而只是起点,一支不懂克服困难的军队是担负不了伟大使命地!’各位将军,此次我大秦倾举国之力供我等北上,如果我们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那还谈什么开疆拓土,名垂万世!你们别忘了,若打了败仗,各位将军不得从凯旋门而入京城不说,那种耻辱更是要背负一辈子地!”
王离闻言慨然道:“大将军,不就是射鬼鹿野物为食吗,匈奴人可以做到,我秦军一向善忍耐坚,也可以做到!”英布亦笑道:“是呀,天天吃粮食、牛羊,偶尔改改伙食、吃点野味,也是蛮不错的吗!”
诸将闻言也是奋然,纷纷表态支持。蒙恬大喜,笑道:“太好了!记得我们陛下行前送给我们的六个字吗!一切……”诸将随之大呼:“为了打赢!”
是啊,‘一切为了打赢’,众秦军将领们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和无畏,只要为了打赢,流血流汗可以,逐鹿射兔更是小菜一碟!
于是,秦军扎住色楞河边,派出十万轻骑,以方圆百里为限,改开了‘灭绝人性’的大围猎。这下周围草原上的动物们可就糟了殃了,上到飞鹰兀鹫,下到麋鹿黄羊,甚至连地下的土拨鼠秦军都恨不得挖将出来为食。一个字:‘惨’,秦军惨,草原动物们更惨!
三天过后,数百里草原被秦军横扫一空,真是有点‘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鸡犬不留’的味道!
筹足了七天干肉以后,秦军从色楞河拔营北进,气势汹汹地直扑克鲁伦河,誓要与匈奴军决一死战。
秦军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秦军再次拔营北进的消息迅速被匈奴斥堠探知,冒顿大惊失色,火速召集诸将议事。
冒顿面色沉重地扫视了一眼诸将,冷冷地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秦军已经从色楞河拔营而北进,奔我们来了!”
诸将闻听愕然:秦军不仅穿过了千里草原、六百里荒漠,更加穿过了绵延千里的可怕疫区,竟然还有能力继续北突,这让匈奴诸将们禁不住目瞪口呆。
阿胡儿惊骇道:“大单于,秦军急速穿过了千里疫区,粮草肯定不济,否则他们也不会靠游猎为食!如今他们竟然还要继续北突,看来他们这次真是不把我军赶尽杀绝就不退兵了!”
左大都尉跳将起来道:“大单于,秦军一向以粮草为主、牲畜为辅,光靠游猎饥一顿、饱一顿地日子他们受不了多久的!而咱们已经退到克鲁伦河了。再往北就是极北之地,不但苦寒不堪,而且牧草渐少,不能再向北退了,咱们就在这里跟他们拼了吧!”
右大将也道:“是啊,大单于!今秋虽然草肥,可我们不住地向北迁移,畜群根本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多有瘦弱病死者。克鲁伦河以北更是渐渐贫瘠,如果不在此处将秦军击溃、火速准备好足够地草料过冬。那要是到了严冬,不说牲畜会因没有准备足过冬的草料而大量死亡,就是人也难以捱过那漫长地严冬!”
克鲁伦河附近已经是匈奴最后一个可以游牧的大草场了,再向北退,那艰苦的环境就是善于耐寒忍饥地匈奴人也是忍受不了地!尤其是马上就要到冬季,不尽快结束战事,匈奴王庭各部就根本来不及做好越冬的准备,漠北的寒冬可是滴水成冰般的严寒,一场大雪下来,牲畜死亡数十万头地惨痛教训不是没有过。所以诸匈奴将领们实在是不想再往北退了!
冒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本以为漫漫草原和沙漠会将秦军的战力消耗殆尽,但他没想到秦军这般的坚忍。竟然克服了重重困难、依然对匈奴军穷追不舍,如今追得匈奴人已经退无可退。这让冒顿不能不痛下决心,要与秦人在此决一雌雄!
于是,冒顿咬了咬牙,长身而起道:“克鲁伦河大草原已是惟一可供我王庭部众度过严冬的草场。咱们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即使秦军会知难而退,但我们匈奴人也会被漫漫地严冬所击溃,所以本单于决定。就在此处与秦军决一死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大昆仑神,请保佑我们大匈奴吧!”
众匈奴将领们一一长身而起,伸出双臂,做怀抱苍天状,大呼道:“昆仑神!”
当即,十三万匈奴军主力立即迅速北撤,在克鲁伦河以南一百里处扎下营来,准备与秦军进行最后的决战,誓死保卫他们身后的部众!
一时间,草原上的空气立时紧张得可怕,那巨大的压力真有点一触即发的味道!
三天后,克鲁伦河以南一百里。
十五万秦军正火速北进间,突然,有斥堠飞骑来报与蒙恬、李信:“蒙大将军,李大将军,前方十里外发现匈奴军主力,密密麻麻,也不知多少!请令定夺!”
“噢!”蒙恬顿时神色十分震奋,大喜道:“这些王八羔子总算不跑了,他们再跑下去,他们坚持不住了,咱们也差不多了!这样也好,咱们就真切真枪地决个胜负”这才像个男人!李兄,走,咱们到阵前看看敌情!”“好!”李信一拨马,便和蒙恬二人领数百亲兵,直奔前方数里外的一座小山而去。
须臾,一行人越过秦军前锋大军,来到小山的最顶端。蒙恬、李信用手抬了下眼阴,放眼望去,顿时吃了一惊:便见山脚之下的小谷地内,数以万计的匈奴军骑兵排成了密密麻麻地阵型,从谷底一直排到别一侧的山腰之上,天地间一片雪白之色,真是蔚为壮观!
有道是‘兵过一万,密密麻麻;兵过十万,无边无涯’,这大片地匈奴军排列起来,倒也真有一种威严肃穆、决死沙场的慨然气势!
李信笑了:“好,蒙兄,看样子冒顿是找咱们拼命来了!你说咱们能赢吗”蒙恬微笑道:“当然,我秦军战无不胜,肯定会笑到最后。不过,我看这冒顿一向狡诈,似乎不会技止于此吧!”
李信愣了愣道:“蒙兄认为匈奴人不止眼前地这支正面大军,还会有伏兵!”“是啊!”蒙恬点了点头,笑道:“这冒顿和赵胜一向以奸狡出名,哪里会这么乖乖地摆开阵势与我决战!如果我所料不假,附近应该还会有匈奴军的伏兵!李将军,你看这些伏兵会在哪里!”
李信扫视了一下附近地地形,除了山谷中的匈奴军以外,就只有东、西两侧数里外各有一处红树林了!李信笑道:“如果有伏兵,必在两侧红树林之内!匈奴人选的地形真不错啊,一旦两军开战。匈奴军以主力将我军缠住,其余大军却突出红树林、袭我军之侧后!哈哈,蒙兄,要是咱们没注意,倒真有可能被这些匈奴人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