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晟慢慢转了转脖子, 俊脸挂着些微的不自在,显然不太喜欢这话题, 便打岔问“今晚吃什么”
楚琳心里笑了一下以前说起这个时, 她怎么没注意到这位满脸的心虚
她竟然毫无疑心,他说什么,都信了。
自己被个奶狗子吃得里外干净, 却恍然不知
臭小子敢骗她
今日, 楚琳琅的善解人意算是飞得不见踪影。
她拿着绣了一半的衣服往司徒晟的身上比量,又漫不经心挑眉轻声道“说起这个,我们江口老家倒是有个浪荡公子。年纪轻轻的,放着家里青葱稚嫩的妻妾不爱,非要找些年岁大他许多的老女人啃。不是在这个寡妇家门前转悠, 就是跑到那个半老徐娘面前打情骂俏我就纳闷了, 他是着了什么邪魔难道是缺少些家姐的疼爱”
这次不待楚琳琅敲打完, 司徒晟已经一把握住了在他身前丈量的纤长手指,眸光微闪道“陶慧茹今日还跟你说了什么”
楚琳琅今日这么反常,总是在年龄上绕圈,司徒晟又不傻,自然觉察出来,而且他隐约猜到了缘由。
听了他的问, 楚琳琅脸上的笑渐渐消散,眼睛也渐渐瞪圆,冷冷问“杨戒行我就问你最后一次, 你今年多大了”
他若不老实,也有法子,那杨毅长子的年岁,总能在京城年长的人嘴里打听出来, 他若还抵赖,可怪没意思的
司徒晟向来懂得审时度势,眼前这架势,若再嘴硬,就要沦为跟江口浪荡公子一样的口碑德行了
他老实说道“二十有二,再转年就二十有三了跟你也没相差太多”
楚琳琅虽然是在言语试探,可先前也并没尽信了陶慧茹的话。
可万万没想到,在自己被窝里的这位,还真是在年龄上大做手脚啊
如今再细细一想,小时两人在一时,他分明就比自己矮那么多,又瘦又小的样子,怎么可能比自己大
她一时也是气急了,将手里的衣服狠狠摔在他的身上,便往外走。
可还没等走两步,就被司徒晟从后面一把腾空抱起。
楚琳琅一想到自己被个狗牙没长齐的混球给骗上了手,也是气得不行,便用力拍着他的手道“干嘛还扒着我,赶紧撒开满街的女人,换个人骗去”
司徒晟拖着长音道“要我骗谁去咱俩可是签了婚书,有齐老为证的”
楚琳琅笑得像团爆裂开的炭火,挑高了眉毛道“您可得了吧那婚书上生辰八字,姓名籍贯,都不是真的我的夫君可是二十有五,哪里是您这般年轻的这婚书啊依我看,全不作数”
她并不知,自己的气话却尽是踩在了司徒晟七寸上。
他瞪着琳琅明艳动人的脸,语气艰涩道“是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除了不值钱的真心,连一张可以堂堂正正,印着我真正姓名八字的婚书也都给不得你,可你不能不要我”
说到这里时,身在朝堂,顶住八方压力,都可以侃侃而谈的能臣司徒大人,竟然词穷语塞,觉得无论说些什么,自己都是琳琅眼中,骗婚的傻小子一个罢了
这样的话,换成任何一个男人说,都是骗死女子不偿命的好手,也难怪琳琅生气。
因为他原本从头到脚,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世,从来都不是楚琳琅心目中的良人。
遇到了他,本该过安稳日子的琳琅,却被拖入这等旋涡,压根不知前路是祸是福
可琳琅却还在处处为他考量,费尽心机地去拿捏陶慧茹。
这如向阳花般的女子,活在阴暗沟渠中的他如何配得
他若是君子,应如当年回到江口时那样,安静地做个与明媚少女擦肩而过的路人,看着她与别人双宿双飞,过着太平安稳的小日子
说到这里时,司徒晟再难掩心底的落寞和那股子藏匿甚深的自卑,所有的酸楚在眼底蒸腾压抑,却犹是强撑,眼眶微红强自按捺,可最后,到底是蓄存不住,滑下了一滴清泪
楚琳琅原本觉得自己占了十分的道理,受了百分的委屈。
可是当听着司徒晟平静地说着卑微得不像他的话,又眼都不眨的,任着眼泪划过刚毅脸庞时,楚琳琅只觉得莫名的酸意狠狠捏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恨不得吞回方才夺口而出的刻薄话
怎么办楚琳琅本以为自己最会应付男人的脆弱痛哭了。
毕竟她那位前夫可是个泪包,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不时就要扑入她怀里无助哭泣。
可这位,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深邃,浸染在无望深渊里的眸子看着她,琳琅就有种魂灵被利剑辟穿,什么都不重要了的感觉
原来倾城祸国,迷乱人心的祸水,就该是这般打动人心,生出千分怜意的样子
楚琳琅再也顶不住了,猛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卑微得不像他的话,然后用长指胡乱抹着他脸颊的泪,气哼哼道“说你年少,你还要幼稚个彻底给我看不成再哭,我就将你满朝的同僚拉来看看看看谋定千里的司徒大人私下里是个什么德行”
司徒晟伸手将不再抗拒的她紧紧搂在怀里,依旧声音闷闷地在她耳旁问“你还要不要我”
琳琅有些无奈地拍着他的后背道“要要要我们家司徒这般年轻俊帅,是我上辈子积德,才能遇到你这个磨人的妖精不是,才能得到你这样貌比潘安,才高八斗的国之栋梁”
可惜她这般言语哄劝,似乎作用不大。
对于男人来说,做永远比说来得更直观有效。
所以,原本升堂问案的楚娘子就这么迷迷糊糊间,被脱掉了罗裙薄衫,被个牙没长齐,泪汪汪的帅狗子给叼入了床榻内
待得颠鸾倒凤几许,心生不安的男人终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确定自己完整地拥有着他的美玉明珠时,楚琳琅只觉得自己满身的骨头,都要被狗牙给嚼碎吞咽干净了
待得间歇,已经是掌灯时分。她慵懒靠在男人壮实地胸怀里,轻轻问“你真不觉得我太老了”
司徒晟却开口道“楚琳琅,别太过分你是老得能当我娘了”
说着,他伸手捏了捏她还挂着汗珠的鼻尖,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情愿地讲了他年少返回江口时,偶遇新婚的楚琳琅那一段。
若不是他曾经被楚琳琅当面“欺小”,也不会心存芥蒂,在这个问题上含糊其辞。
楚琳琅可第一次听过这些,不仅有些哑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她那时并没有见过他啊
不过她那时能叫他“小弟弟”,是不是说明那时他年少稚嫩得很啊
啧啧啧,才多大点的臭小子啊,居然敢学人拈酸吃醋
等等,这岂不是说,他从很小时,就暗恋着自己
楚琳琅越想越觉得邻居臭小子竟然这般心思早熟,不由眼含狡黠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司徒晟并不回答,只是垂着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可楚琳琅却来了劲儿,想起两人再次重逢之后,他隔三差五地找寻自己的“麻烦”,怎么看都是心里还有鬼啊
可那时,她可还是他人之妇呢那他岂不是
许是觉得楚琳琅太聒噪,司徒晟干脆再次附身,用薄唇封住了她还要逼问的小嘴巴,身体力行,榨干她仅剩的精力,也让她猜猜,他到底是何时爱上了她
屋内春意浓浓,而坐在厨房里等着主子们起床吃饭的观棋和冬雪他们,则一边喝汤一边无奈等待。
观棋望着那院子窗户又熄灯了的样子,忍不住嘴欠地问“看这光景,楚娘子应该是不气了吧那狗还用不用换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挑出个不错的呢”
冬雪觉得观棋嘴太欠,忍不住道“大姑娘让你换就换哪那么多的废话”
在看过冬雪奄奄一息倒卧在床榻上的情形,观棋如今觉得会中气十足骂人的冬雪可真好
于是,他乐呵呵地应下,喜滋滋地吃着冬雪夹给他的大个排骨。
此后的日子,倒是一切如常,又不甚寻常。
摆足了撩拨猛虎的姿态后,朝中上下文武,都在忐忑不安地等着荆国那边的反应。
不出司徒晟所料,荆国那边见了苛察的尸首,看了大晋陛下的亲笔书信,再加上“有心人”的扇风点火,王帐差点被愤怒之声掀翻。
上下统领将士发誓要声讨大晋,为苛察统领报仇的呼喊声盘旋直冲苍穹。
在这种激愤裹挟下,安谷可汗就算不愿开战,也不能违背部下们的意愿。
要知道他刚刚继承可汗之位,正是急于稳定人心之时,却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枯草灾情。
本以为跟大晋太子交好,和谈胜券在握,只待囤积粮草,休养生息,再大举进犯南下。
却没想到苛察这混蛋的白脸唱过了头,私下跑到城中调戏妇女,引来军民围殴,命丧大晋都城。
原本是顺风的先手牌局,也不知怎么的,竟然逆转成了骑虎难下。
为今之计,只有凭借荆国人奇袭的优势,先跟大晋边境的军队打上几场遭遇战,震慑一下那些晋朝的软蛋,也好平复荆国王帐的怒气,占据上风,再谈议和。
因为荆国先前几次游击袭击村镇,全都大胜而归。
他们已经将边防城镇视作了自家的后院子。想要吃肉,便肆无忌惮去屠戮一番。
可是这次,大晋的边防调换,现在驻扎的军队已经里外换了人,乃是承袭了杨家军魂的李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