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楼隔着两条街就正对着百里初的小楼,而茶楼地势赶巧在一块坡地上,所以对着百里初的小楼几乎可以正好是居高临下,几乎可以将院子里开了什么颜色的花儿都看得清楚。
但是因为隔开了两条街,所以这座茶楼就看起来全不如百里初附近那几间高大茶楼目标那么大。
这等踩点法子已经是初具刺探侦缉最基本要素——隐蔽,也是那群纨绔里头一个叫小楼的少年想出来的,当然,他会如此规划,是因为他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了他家家庙里供奉的夜明珠。
秋叶白听了,实在觉得这群纨绔里头果然是人才辈出。
她拿着手里的单筒西洋镜,看着百里初的小楼,她一眼就看见,院子外头站着便装巡逻的鹤卫,而院子里的某些角落都有隐蔽的鹤卫守住了容易入侵的角落,连着楼顶上也伏着人,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守着那小楼。
院子里姹紫嫣红开遍鲜花,双白果然还是很‘贤惠’地举着剪刀在那里修剪花枝。
但是并没有看见百里初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或者黑衣。
用西洋镜将小楼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秋叶白微微挑眉:“我怎么没有看到肥龙他们?”
大鼠晃动了几下自己的西洋镜,随后有些兴奋地道:“快看,快看,那里,街角那边!”
秋叶白立刻随着他的指示转动自己的西洋镜,果然看见街角有两道衣衫褴褛的人影,正慢吞吞地朝着那大门走了过去。
她一看那两人的造型,瞬间唇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这……有这么肥胖的乞丐么?”
而很明显,除了她有这个疑问,鹤卫们也有这样的疑问。
两个乞丐正相互搀扶着朝着小楼院门前走去,门口守卫的两名白衣人警惕地看着他们走过来,立刻伸出手里的长剑一栏:“请离开,这里不是你们可以乞讨的地方。”
当然,他们看着其中一个圆滚滚的乞丐,表情很有点奇怪,这是他们见过最肥胖的乞丐了,怎么会有人能胖成这样,最近乞丐的伙食都那么好么?
而他身上那些褴褛的衣裳如布条子一般挂了他满身,看起来简直一个挂满了布条的活动肉球。
肥龙靠在身边同伴身上,见自己被拦住,便可怜兮兮地伸手道:“小哥儿,醒醒好,给点吃的罢,咱们都饿了三天三夜了!”
肥龙说这个话明显一点子说服力都没有,两个鹤卫都面无表情地瞅着他:“请离开!”
肥龙仿佛很是无奈,只能拿手肘撞了撞了一边的瘦高个子:“喂,大壮,两个小哥哥不相信咱们,我嘴笨,你和两个小哥哥说说。”
那个被他称呼为大壮的男子身形纤细如竹竿子一般,但是偏偏又很是瘦高,和肥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肥龙靠在他身上,简直向一根竹竿子挑了个大砧板,砧板还是超大号的,让两个鹤卫忍不住怀疑那细竹竿会不会一会字就被砧板压倒了。
这样的人居然叫做——大壮?
大壮看着两个鹤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脸瞬间就红了,矮矮期期地道:“小哥哥,你们生的这般俊俏,一定是好心人,能不能给咱们点钱?”
大壮说话声音也完全和他的名字不同,软软细细的,衬上他那忸怩的神态和他偷窥他们的眼神,顿时让两个鹤卫打了个寒颤。
鹤卫们原本容貌都是极为出挑的,虽然出门的时候为了不扎眼全都做了些简单的乔装让出色的五官看起来平淡了不少,但是仍旧难掩俊秀眉目,而大壮的这副表情,明显就让他们想起了京城里那些好男风的贵族子弟们看他们的眼神。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主子的人,武艺高强,顶着个‘男宠’的名头,只怕那些贵族子弟们都要饿虎一般扑上来了。
而面前的这个乞丐,明显也和那些贵族子弟是一路货色。
鹤卫们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其中一人伸手从腰上摸出一把铜板,看也不看地往肥龙和大壮脚下一扔,冷冷地道:“拿了钱就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警告,若是再有无理纠缠,休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双白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若是遇到这附近有乞丐纠缠或者别的什么人纠缠,能以钱财打发就以钱财打发,不要引人瞩目。
肥龙看着被扔在自己脚底的铜钱,又看了眼大壮,见他还是那副痴痴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个小哥的模样,忍不住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捡起来啊!”
大壮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蹲下来,去捡那些铜钱,捡完了以后,他仔细地收好,又松开了扶肥龙的手,然后上羞涩地试图上前道谢:“多谢二位小哥的打赏,奴家一看你们两就都是好人,奴家有要事要告诉两位小哥儿呢……。”
看着大壮一副弱柳扶风要靠过来的样子,两名鹤卫眼底瞬间闪过寒意,在大壮靠过来的霎那,他们手里的长剑瞬间出窍,压在了大壮的脖子上:“找死!”
他们原本不苟言笑的模样就颇为吓人,何况此刻一身阴寒杀气外露的模样,顿时让大壮吓住了,僵在原地。
两名鹤卫原本也只是打算直接将这两个纠缠的乞丐吓走,见他那模样,原本以为目的已经达到,却谁知他们威吓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大壮忽然拔高了声音尖叫起来。
两名鹤卫吓了一跳,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的嗓音竟然能高昂尖利若此,简直是——穿破云霄。
而这样的尖叫,也迅速地吸引了路过行人的目光,皆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鹤卫们哪里见过这样无赖之事,皆有些不知所措,便齐齐怒道:“岂有此理,闭嘴!”
谁知道他们这怒喝,却换来大壮更为尖利的惨叫声:“杀人了,杀人了!”
两名鹤卫面面相觑,也暗觉不妙,但是大壮的尖叫声还在继续,仿佛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让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起来。
这和双白大人交代过的要低调行事完全不符合!
而此时,忽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又是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一白,他脸上也围着一层黑纱,挡住了他阴柔俊美的容颜,只露出一双锐利的凤眸。
“这是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喧哗!”
秋叶白在高楼上拿着那西洋镜将那场景看得清清楚楚,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正戏就要开始了罢,不知‘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会粉墨登场呢?
院门前,两名鹤卫立刻简洁扼要地将事情经过给一白阐述了一遍,一白冷冷地看了眼那还在尖叫大壮:“闭嘴!”
一白身为控鹤监俸主,身上气势非同凡响,浑身凛冽如刀锋一般的森冷威压瞬间让大壮似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硬生生地把尖叫吞了回去。
大壮和肥龙都齐齐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面前的蒙面人阴冷而可怕,并不知道那种阴冷凛冽是来自手斩千人之后的杀神所有,否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招惹。
一白见他们闭嘴了,便又冷冷地看向四周围观的人:“散开,还是有人想和这两个人作伴?”
充满了威胁的阴森语气,瞬间让围观人群立刻做了鸟兽散。
这几个白衣服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那身气势不是混黑道的,就是混白道的官老爷的护卫,他们不过是路人,何苦为两个得罪人的乞丐出头?
不一会围观的人便散了干干净净。
肥龙和大壮两个都呆住了。
而一白已经眯起眼看向他们两个:“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说实话或者死!”
大壮和肥龙都感觉自己像是被阴森的老虎盯上的羊羔,瞬间又打了个寒颤。
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动刀动剑,但是他们都知道此人绝对不是在说笑。
肥龙看着大壮那不敢说话快吓尿了的模样,暗自骂了声大壮,又问候了一遍秋叶白的祖宗八代,当用他们都是乡下没有见识的农民吗,他们虽然行事下九流了些,但也是贵族子弟出身的多,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商户人家的护卫,这么阴森恐怖,千总大人又耍他们,这种气势非当官的没有,大人这不会是看上哪户封疆大吏家里的大小姐罢!
但是不管如何,他们现在都走到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皇帝老儿的公主,他们也要弄出件亵裤来!
肥龙原本就是个死倔的臭脾气,发现不对劲了,没想着溜之大吉,而是继续一瘸一拐地硬是靠在大壮的身上,逼着他把自己带着凑近一白。
“这位大哥,咱们也是街边讨生活的,原本来这里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肥龙堆砌起肥硕脸上满满地讨好笑意。
一白闻言,冰冷凌厉的眼底瞬间眯起来:“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他是听了双白说了主子对那周宇和国师的处置方式,所以这会子见了门口有异样,便怀疑是秋叶白派来的人,所以才有耐心陪着两个人说了那么久的废话,否则他早就直接把这两个敢在主子附近放肆的家伙敲晕了扔进运河里。
肥龙一看有戏,立刻又靠近了他一点,做出神秘的样子:“是一个年轻的俊哥儿,他让我们来带走一个白头发的和尚,还有一个他的朋友,也是男的,他说了,如果我们来这里领人,除了他会给我每人一百两银子,你们也会给我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大壮在一白阴厉的目光下,浑身不舒服,这会子听见肥龙这么说,瞬间心中大骂,这个贪财的胖子,大人什么时候说了后半句,不赶紧把事儿了了,在这个危险时候还不忘记骗一票么!
一白一愣,挑眉:“一百两银子?”
如今这世道,二十两银子就是一户普通小门小户人家一年的花销,秋叶白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罢。
不过既然主子吩咐了……
一白摆摆手,吩咐一名鹤卫:“去通知里面的人准备一下,把人带出来,再准备两百两银子。”
那鹤卫立刻点头转身进了院子里。
肥龙看见一白那轻描淡写的模样,瞬间就后悔了,看来他是叫少了,得叫二百两才是。
过了片刻,就见那鹤卫取了两张银票和领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他将银票交给一白,同时道:“家主说了,先让周宇出来,大师稍微晚点儿。”
一白看着表情有些懵懂的周宇,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后点点头看向肥龙和大壮:“你们可听到了?”
肥龙接过了银票,立刻大力地点头,眉开眼笑:“自然是听到了,多谢多谢。”
随后,他看了眼周宇,心中盘算着既然先出来了一个,那么先带走一个是一个,随后他便笑着对一脸错愕的周宇道:“这位小哥,您可是有个姓秋的朋友?”
周宇这个时候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看着肥龙,点点头:“正是。”
他已经醒来了两三日,但是却被人以养病为名软禁在一处小房间里,只是有人来传信让他不必着急,表示秋叶白和和尚都在各自在养伤,好了自然会让他们相见。
他虽然着急,怀疑是梅苏的人抓了他们,但是看样子却又不像,这几日都在揣测这是些什么人,今日忽然就有人来领他出去了,现在一听是秋叶白派来的人,没有多想便立刻激动了起来,如今一出来就看见肥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大……秋兄可还好?”周宇勉强压抑着激动道。
肥龙点点头:“我看他很好,您要不先去见他,你走出街口就会看见还有一个乞丐,也是秋兄弟叫来接人的,跟着他走就是了,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另外那位大师。”
周宇迟疑了一会,但还是点点头:“好。”
一白冷眼看着他们对话,有些狐疑,只觉得他们似乎是认识的,但他也并没有阻止周宇的决定,主子已经在一开始就交代过——随着他们去。
周宇和肥龙交换了而一个眼神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向街角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街角。
而这个时候,肥龙却忽然摇晃了一下身体,然后‘虚弱’地朝着前方倒去:“哎哟。”
他满以为按照常理一白或者另外两个鹤卫会接住他,但是不想鹤卫们从来奉行的就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准则,从来不会随意插手任何事情,哪怕是有人在他们面前死了,血飞溅了满脸,他们一样可以视若无睹。
于是肥龙就‘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这回撞到了伤口,倒是真的疼得他脸色发白,浑身直颤抖,差点真的昏厥过去。
大壮虽然很怕一白的那种眼神,但是基本的兄弟义气还是有的,立刻冲了过去将肥龙扶了起来:“肥龙,你怎么了!”
肥龙偷偷扭了他一下,然后就‘昏了’过去。
大壮顿时满脸惊慌地看向一白:“这位大哥,不好了,我家大哥昏迷了过去。”
一白挑眉:“就算是死了那又怎么样?”
大壮见状,瞬间流泪了:“枉费你长得那么俊,却是个狠心的,我家大哥若是昏迷了,谁替你们把人带走,我怎么可能看得动我家大哥,我也不知道要带人去哪里,你们也瞅见了我们在街口的人已经领刚才那个小哥走了!”
一白瞬间被大壮那‘梨花带雨’的羞恼模样恶心到了,退开一步,冷冷地看了眼他们那模样,便道:“你们先进院子罢。”
说罢,便示意身边的鹤卫把人弄进去。
他身边的鹤卫迟疑了一会,还是无法,只得两个人一人一边,吃力地抬着昏迷的‘肥龙’进了院子。
秋叶白在远远的楼上看着,见肥龙他们顺利地进了院子,而原本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双百走了过去,便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双白正在里面修剪花枝,见人进来了,不免有些奇怪,便也迎了过来,看见被搬到石凳子上的肥龙,他看了眼一白,用传音入密问:“你怎么把人弄进来了?”
肥龙偷偷扭了他一下,然后就‘昏了’过去。
大壮顿时满脸惊慌地看向一白:“这位大哥,不好了,我家大哥昏迷了过去。”
一白挑眉:“就算是死了那又怎么样?”
大壮见状,瞬间流泪了:“枉费你长得那么俊,却是个狠心的,我家大哥若是昏迷了,谁替你们把人带走,我怎么可能看得动我家大哥,我也不知道要带人去哪里,你们也瞅见了我们在街口的人已经领刚才那个小哥走了!”
一白瞬间被大壮那‘梨花带雨’的羞恼模样恶心到了,退开一步,冷冷地看了眼他们那模样,便道:“你们先进院子罢。”
说罢,便示意身边的鹤卫把人弄进去。
他身边的鹤卫迟疑了一会,还是无法,只得两个人一人一边,吃力地抬着昏迷的‘肥龙’进了院子。
秋叶白在远远的楼上看着,见肥龙他们顺利地进了院子,而原本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双百走了过去,便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双白正在里面修剪花枝,见人进来了,不免有些奇怪,便也迎了过来,看见被搬到石凳子上的肥龙,他看了眼一白,用传音入密问:“你怎么把人弄进来了?”
一白轻嗤了一声:“他们既然费尽心思想要进来,便让他们进来好了,也好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双白看了眼肥龙,忽然见他身上有些伤痕,便有些疑惑地上前问:“这伤是怎么回事。”
他是控鹤监刑堂堂主,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伤不简单。
大壮这会子看见个修眉妙目的美男子手里捧着花枝走过来,花妙人更妙,早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一时间又看着双白发呆。
双白看着他那模样,倒也不恼,只笑道:“这位小兄弟,回魂了。”
大壮见双白这般温和的模样,竟然没有嫌弃他唐突,便也腼腆地道:“是这样的,我们受了那姓秋的兄弟所托,来这里领人,可是昨夜我们用晚餐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忽然来一拨官兵,然后姓秋的兄弟就和他们就打了起来了……。”
说了一半,他便做出极为唏嘘的模样来。
大壮别看着是个见色起意的,但是说起谎来,却一套套地,说话也不说完,但是却会有人自动脑补,帮他把这个谎话圆了。
双白瞬间一震:“你是说……昨夜你们遇上官兵,这伤是那些官兵留下来的么,那你们那姓秋的兄弟怎么样了?”